第九章
早餐过后,亚力和他父亲有事相商,于是开着快艇,将所有人都载到父亲的岛上,接着就丢下他们,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派特李的岛像他的人一样,很朴实,颇有农庄的味道。房子则是维多利亚式的建筑,一点也不奢华。难得一位号称希腊首富的人,多年来依旧保持年少时期的纯真,不与社会同流合污。
由于待会儿和亚力的一票亲戚约好了要出海,所以也不能跑太远,新荷只好自己找娱乐了。
女主人珍·奥古斯都亲切的和新荷寒暄几句后,便高兴的带着她到处参观。
经过二楼的走道时,新荷偶然听见艾莉丝正和一名女仆在楼下争执的声音,于是靠近走道栏杆,向下探了探头。
丙然,艾莉丝又站在一个引人犯罪的地点了。
新荷向四周望了下,没发现其他人的踪影,只有两名工人在擦橱柜的玻璃。
很好,汤玛士不在,免得救坏小孩。
下手前,她心想:唉!其实我这个人也不算太难缠,只是有个有眼无珠的笨女人先向我挑衅,惹毛了我,怨不得人。我只是要她知道,我也是个狠角色,不是不懂得反击的软脚虾!
做完心理建设,新荷再度露出恶魔般的微笑,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从亚力家的糖果盒里ㄎㄧㄤ来的巧克力,瞄准方向,手一松,巧克力球便以重力加速度往艾莉丝的头顶砸去。
“啊!”艾莉丝惊跳起来,抚着被砸疼的地方倒退了好几步。
“哇!好大的鸟屎喔!不知道下次会不会掉个花盆下来!”新荷朝着艾莉丝大喊,开心的看着她惊慌的模样。
咦?看她的表情,有那么可怕吗?可见艾莉丝平常做了不少亏心事,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被谁报复。
当艾莉丝发现是新荷干的好事之后,先是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可是在她看清楚新荷身旁站着谁后,立刻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哀声道:“珍,我们这位客人好可恶,她想拿花盆砸死我,你也听到了。”说完还硬挤出两滴眼泪。
真是好演技,不去演戏太可惜了,难怪当年亚力会被骗得团团转。
珍没被她的表演感动,反而冷冷的回应,“艾莉丝,你也是客人,客人要有客人的样子,不要随便责骂我的仆人。”她不知道一旦被看穿真面目,就算用一百万种样子来掩饰也不会有用的吗?只会让人更反感而已。
“走吧,我们去参观音乐厅。”珍说完便亲热的拉着新荷的手踱开了。
这时艾莉丝才知道,她早已孤立无援,除了她姊姊玛莉莲之外,没有人是站在她这边,连儿子都不听她的,只听玛莉莲的话。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再当亚力的妻子,她觉得亚力一点情趣也没有,除了有钱外,一无是处!
但是她迫切的需要他的钱。
现在还有什么伎俩可施呢?
事到如今,她只有……
***
自从亚力向新荷第一次求婚开始,不管到哪里,他都表现出非她不娶的姿态。
他甚至随时随地在求婚——在床上、在车上、在街上、在天上、在地上、在海上……所有到得了的地方,他都试过了。当然,连在公司时也不例外。
他用了大型活动看板、热气球宣传布幕、报纸广告、电视广告、公车广告,没一样奏效,顶多换来一个热情的吻而已。
演变到后来,连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都忍不住要替他抱怨——杜新荷真是个冷静到不正常的女人!
被调侃的亚力也没办法,只能苦笑带过。当他把别人的话转告给新荷后,她非(原书缺字)
于是,他戏称她为铁石心肠的雅典娜。
现在,全希腊人都知道,亚力有个神秘的东方女友,他的确是爱惨她了!
不管用鲜花、糖果、股票、宝石、黄金来求婚,得到的回答总是——再考虑。
今天,在亚力的私人飞机里,正飞回普坦斯岛的途中,他秀出一颗超炫的十克拉大钻戒,而新荷的反应,是有点给她超级现实的回答——
“十克拉?”新荷怪叫连连,“谁敢带出门呐?若是被歹徒盯上了,我的手立刻就会和我分家了!婚戒应该是可以随时戴在手上,提醒自己也提醒别人我已婚的讯息,简单大方就好,它的意义远大过于价值,你到底懂不懂啊!”她顺道帮他上了一课。这个刚开始学习恋爱的阿呆,就是要人开骂才会懂。
“不能当婚戒,那……当礼物好了。”亚力模模鼻子,认了。被她这么一说,他的求婚根本不成立了嘛!
新荷也算厚脸皮的人,爱人送的东西她不会扭扭捏捏的拒绝。也许心里总希望迟早有一天会嫁给他吧!所以多贵的礼物都敢收。
“真是麻烦,送给我我还得想想有什么场合可以戴,如果想不到,就拿去拍卖算了。对了!换成顶尖设计师好了,可以重新设计打造我的浴室。”她喃喃自语的说。顺手把戒指套进右手食指。
新荷还没放弃改造她在台湾的浴室这个想法。十克拉钻戒的价值,她不只可以聘请一位顶尖设计师,连楼上的公寓都可以一起买下来了。到时候她可以把浴室拓宽到整层楼,洗多久都不嫌累!甚至可以睡在浴室里!
“我的浴室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再造一个新的?”亚力实在有点闷。若说一天求婚三次,这整个礼拜下来,他少说也求了二十几次了,为什么新荷还想着台湾?难道台湾有什么让她割舍不下的吗?例如那个老板情人……
“你的浴室很好,可惜不是我的。”新荷一点也不内疚的说。“哦,还有啊,我要养一个专属的按摩师,按摩对身体减压很有用!”
她越说越开心,看着戒指,仿佛看到美梦成真一样。
“我有四个按摩师。”
“全是男的。”新荷不满的嚷着。虽然男人的力道及持久力都较佳,但她才不要果着身子被男人模来模去咧!
除了致力于求婚外,亚力还有许多公事要忙,一时间真的忘了这件事。
他立即讨好的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忘了帮你找女性按摩师了,我现在立刻叫助理去找。”
“不用了,我明天就要回国了。现在找我也无心享受,难道你想让一个按摩师破坏我们最后的夜晚?”她在他强健的大腿上,有些不舍的说。
“当然不希望。我也希望你别回台湾,就在我的怀里定居。即使短暂的分离,也好比隔世般长久,这一别,可知我心有多痛?”
闭上眼,她梦呓般的回应,“嗯……我会想念你的甜言蜜语。”好肉麻!但爱人不管说得多肉麻、多恶心,就是能欣然接受。
“我会想念你的辛辣言语。”他轻轻抚模她柔软的秀发,喜欢她精力充沛,发光发亮的模样。
“我会想念你的六块月复肌。”她以手指戳戳他的肚子,觉得很好玩。
“我会想念你胸前的两块赘肉。”她戳他,他也不能吃亏。
“我会想念你结实的。”顽皮的手指还想戳他的,可惜以这个姿势戳不到。
新荷朝他做个鬼脸。
呵!她有看到哦!亚力的一点也不白,因为他有做日光浴的习惯;而且看起来很紧绷呢,颜色也很漂亮。
“我会想念……全部的你。”调笑过后,亚力突然正色问。“新荷,你爱我吗?”
“我考虑看看。”她心不在焉的回答,脑海里还想着他漂亮臀形的残留印象。
“杜新荷!我又不是在求婚,你竟然给我这种答案!”亚力光火的吼道,拉正她,不准她再赖在他腿上。
“嗄?对不起!我麻痹了嘛!这是反射性的答案。可见求婚不能一直求一直求,最好隔一段时间再试试,否则我可能因为没感觉,而永远处于考虑状态。”新荷拼命假笑、道歉兼打哈哈。
“爱我吗?”亚力很想知道答案,他的等待,会有回报的一天吗?
新荷用力点个头,然后才小声回道:“爱。”
她又不是木头,对于亚力无微不至的照顾及爱护,怎么可能不动心。
说爱他,还有点距离,说喜欢,又比喜欢多了很多。
这么说来,就是小爱喽!所以小小声的回答。
总之,她不会就此忘了他啦!
“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听从自己的心。我希望你来不及上飞机就想奔回我的怀抱,我希望你回程时无时无刻想着爱你的我,我希望你在台湾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我希望你老板开除你,我希望你欠人一债,我希望你走投无路,只好回来找我。”
亚力一连说了好多希望,到最后连不好的希望都出笼了。
“你的心肠真坏!我希望你等越久越好。”新荷别扭的说。
情路走到这里,算是个驿站吧!
新荷已将两人的关系从逢场作戏调整为长期交往了,如果他们的感情禁得起时间与距离的考验,将来,他们就是彼此的伴侣了。
转眼之间,十四天的假期已经过去了。
回台在即,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做?
***
新荷如预定计划的回到台湾,临走前,亚力把他送给她的所有值钱礼物,全部要回。他说,他怕她把台湾的窝弄得太舒适了,让她流连忘返得不知有个人在希腊等她。
哼!小气就小气呗,说那么多还是小气!
三天后是安昀烈与陈文慧的婚礼,亚力答应会来看她。新荷知道他根本不是来看她,而是想看看她的旧情人,想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怎样的人。
其实亚力根本不必担心,虽然她也曾暗自希望她和安昀烈能重来,但自从遇见他之后,她就知道那段旧恋情终于远离她了,她的心自由了……
不!等一下,她又陷入了另一段莫名其妙的爱情里……
想到这里,新荷的表情不觉凝重起来。
如果他们的结局不看好,等到感情渐淡,在偶尔软弱时,在偶尔寂寞时,她会忍不住打电话倾听他温柔的声音吗?
婚宴上,亚力没出现,可见他食言了。
昨夜的电话里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一定到,结果也只是虚情假意!可见甜言蜜语是不可靠的,千万不要吃这一套!
苦等半天,没见到面,新荷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想他。
等不到新情人,旧情人倒是来找她了。
“新荷,你去帮我看看文慧好吗?她躲在休息室里不肯出来。”安昀烈从背后靠近,弯身在新荷耳边,担心的说。
“她进去多久了?”新荷喝口水,起身离席。
“半个多钟头了。我知道她不好受,但快轮到新郎新娘敬酒了,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吧!”
“我去看看。”
新荷安抚过新郎后,立刻往新娘休息室找去。
不一会儿后,休息室的门打开,陈文慧脸色苍白的站在她面前。
“喂!新娘子,还躲在里面做什么?你不担心新郎被我抢过来吗?就算我够朋友不去抢,外面还是有一堆女人事虎视眈眈。你别以为过了今天就没事了,会抢的还是会抢,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重视结婚证书那一张薄薄的纸了!”新荷的一张嘴只说实话,不说安慰的话。
“可是我好难过,人太多,空气太差了。”这么一说,陈文慧的脸色就更苍白了。
“你怎么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跟我出国前一个样。看你满眼血丝的,昨晚一定也没睡好吧!”她就是那么容易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把那些客人都当成大冬瓜就好了嘛!避他们家底有多雄厚,在政界有多少实力。
新荷向前一倾,想数数她眼里有多少血丝。这时,陈文慧呼吸一窒、双肩一抖,呕出一股酸水来,弄脏了新荷刚买的水蓝真丝短洋装。
“我的天!进去吐!进去吐!”
新荷忙扶着陈文慧的肩膀往休息室的厕所冲,陈文慧一见到马桶,跪在地上又是一阵狂呕,看得新荷也是一阵酸水往嘴里冒。
这时,她突然想起在希腊旅游时忘了做的事——
除了在饭店那一次,她压根儿不记得吃事后避孕丸,也没叫亚力带……
这下事情大条了!
***
新荷是个精明的女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危险期是什么时候,只是每个人的排卵期不一定就是在危险期,所以还是不安全。而且,她是个性急的女人,绝不可能等到怀孕的征兆都出来了,才拖三拖四的跑去检查。
所以,隔天报告出来了——呈阳性反应。
新荷在心里大骂。妈啊!买乐透彩也没那么准过!这不是逼她在短期内做抉择吗?
嫁人?不嫁人?
她自信可以给孩子一个有爱的家,可以给孩子过着不虞匮乏的生活,只是,这个家缺少父亲,孩子会怨她吧!
亚力那个混蛋已经两天没打给她电话了,难得她有点意思要结婚,他又不来求婚,难道要她反过来求他?
懊死的臭男人!怎么突然变冷淡了呢?婚宴也没出现,由她打去的电话也总是急急忙忙就挂断,难道他这么快就变心了?
就算事业再忙,总有空拨个电话吧!不然,她在希腊期间难道是和他的分身过的喔!
最可能的情况是,他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不会又顶着富商帅哥的形象,用他的甜言蜜语去骗别的女人吧!
总之,去他的甜言蜜语!没写下白纸黑字就什么都不算,她现在有了Baby,由不得他做主!包由不得他做缩头乌龟!
奇怪!就是奇怪!
难道她真的是过了“盐水”就失去了魅力?连亚力都像梦醒了般不再缠她了。
看完检验报告,回到办公室,新荷盯着同事小齐的眼睛直看,他正和她在研究一个缩减预算的方案。
“……如此,可以节省百分之十五的广告预算。”
小齐做完报告,不怎么自在的模模自己的脸颊,疑惑的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是不是眼皮肿了?昨晚喝太多茶了。”
小齐是新荷的直系学长,由于新荷慢了两年才读大学,所以学长也不过和她同年而已。他被兵役绊了几年,起步更是比新荷晚了好几年,所以现在只能当她的得力助手,进入安联国际企业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不工作时也常联络。说死党还不至于,应该说是类似哥儿们的情谊吧!这种朋友她还满多个的。
新荷手撑着桌面,突然欺近他问:“小齐,你为什么不追我呢?我条件也不差吧!”
小齐吓一跳,反射性的将头往后仰,有些迟疑的说:“你啊!看起来就很难追的样子,追你的人,铁定被修理得很惨。而且啊!你的能力太强、职位太高,如果追你,大家会说我想走捷径,很丢脸耶!”
“我又不是一出生就当了总监,大学时期你又为什么不追?”这种理由不够有力,无法说服她。
“你学生时期和现在有什么两样?还不是一样强悍,一样咄咄逼人;你还样样要和男人争,而且非赢不可。当你的男人太可怜了,自尊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小齐豁出去了,想到什么讲什么。
“你这是损我还是贬我?你说的是一个女巫婆不是女强人吧!”她用力弹了下小齐的额头,没好气的说。
虽然她以身为女强人为傲,但可不希望批评为女巫婆。
小齐模模被弹痛了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嘿嘿,其实你很美啦,只可惜给男人的压力太大,无福消受美人恩。”他疑心的问:“干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想倒追我?我有老婆了耶!”
小齐所指的老婆其实还只是女朋友,不过现在的男女朋友都彼此这么称呼,很平常。
新荷不屑的反击,“你倒贴我,我还不要咧!”
一坐回原位,她单脚往桌子一踢,办公椅的轮子往后退了两步。
她以恐吓的语调道:“不尊重能力比你强的女人就不会有长进,除非我自动辞职,否则你永远被我踩在脚底下。”
其实小齐的能耐有目共睹,如果给他机会,相信仍大有可为。只是经验是累积来的,他需要磨练、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你再这样下去谁敢要你?吓都给你吓死了。我看你还是努力赚钱存老本吧!以防老了没依靠还可以去住养老院。”小齐收齐报告,缩起脖子,表现出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末了还抖两下增加戏剧效果。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对于小齐的调侃,新荷一点也不以为忤,事实终归是事实。
小齐原本要离开新荷的办公室了,听到新荷的话,立刻坐了回来。
“原本?那么现在计划有变喽?是哪个不怕死的男人敢追你?”他一脸惊奇的问。
其实他是有点酸葡萄心理啦!有人敢追他不敢追的女人,当然是先讽刺一番再给他鼓鼓掌,否则他就太没面子了。
学生时期他也曾欣赏过新荷,真的只是纯欣赏。因为一旦想到她风头比他健、出手比他大(杜新荷大二就进入安联,是安联的开国功臣之一,有薪阶级就是和苦哈哈的穷学生不同。)他也只能一直这么欣赏下去了。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再下点苦心,将来有机会坐我的位置。”新荷不再虚言恫吓,反而卖个关子。
“这一趟?去哪里?”小齐又疑惑了。
“希腊。”
“嗄,你不是才回来吗?”还没玩够哦?
“所以追我的是个希腊人咩!笨蛋!不会联想一下哦!”
“原来是外国人,难怪有眼无珠。”小齐不怕挨骂的玩笑道。
“我的他可是很温柔的呦!才不像你们这群没见识的笨蛋,只会追幼齿的小妹妹。”她逞强的说,心里还在为亚力的冷言语苦恼。
他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新荷接着用充满认真的语气告诉小齐,“如果这一趟决定了终身大事,在离职前,我会先升你做协理。”
“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喽!”小齐喜出望外的预先恭贺。
只是,有了艳遇不代表人家会娶她吧!
为了增加新荷的成功率,稍微推她一把是必要的。所以,不到一个下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新荷在渡假期间有了艳遇,而所有嫉妒她位高权重的男女都把这件事当笑话来谈。
小齐为什么要充当广播电台放送这个消息呢?新荷可是提携他的恩人耶!
问题是若想让新荷的承诺早日实现、自己早日得到升迁,快点把她嫁出国就对了。大伙若知道这件事,新荷为了保住面子,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赖上那个男人。
可惜小齐错了。
其实新荷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她又不是为别人而活,干么为了一点面子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不过,亚力的“变态”也是一个谜,她总得搞清楚自己是否所爱非人,感情为何会消散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吧!
看样子,这一趟旅程势在必行。
至少,孩子的抚养费用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一切等她见过亚力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