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啪!

颖心伸手捣著痛处,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盛怒的女人。看来自己的噩运还没结束,年都还没过完呢,上班上到一半,大庭广众之下就被人呼了一巴掌。

这真是太离谱了,她招谁惹谁了呀!

“你这个矮子,凭什么跟我争仁业?如果是个妖艳喷火的女人还没话说,看你发育不良的丑样,你有资格吗?”

打人的当然是个美女,大概是黎仁业的第七号情妇吧!否则不会当著她的面提他的名字,还指责她没资格与她争宠。

说她是矮子,嗯,这个比喻比黎仁业的侏儒好多了,这女人矮化人的功力还远不及黎仁业呢!

“喂!你这个八婆,凭什么在这里乱打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没教养!”这时好朋友就该适时挺身而出,隔壁柜的卓秀玉当仁不让。

“你是什么东西?我庞慧琳打人还要向你报备吗?不相干的人退到一边去,免得扫到台风尾!”美女气势凌人的斥道。

百货公司门市,实在不是吵架的好地方,颖心一向秉持和气生财的原则,更不希望在自己的柜上发生这种事。何况上司有云:顾客永远是对的。虽然这个美女不是她的顾客,但仍适用这则真理。

“秀玉,帮我看一下,我跟这位小姐去去就回来。”颖心有些委屈的说。

“去哪里?”庞慧琳跋扈的问,“怕出丑吗?怕出丑就不要出来混,乖乖当你的专柜小姐就好了。”

“这位小姐,我没在混的。”颖心面有难色的道,“我工作认真,还常领奖金,自知没您漂亮,所以不能靠美色骗钱,我的世界混水模鱼是赚不到钱的。”

几句话把自己的立场表明,顺便把庞慧琳给酸了一顿。

“哼!美女都是草包,就知道靠美色骗钱。”卓秀玉来加强效果。

“谁说我是草包?我是八一国际企业黎总裁的私人秘书,平日日理万机,处理公文、安排开会行程、与客户周旋,全都是我在做。你们这种愚蠹的女人会什么?只会站在这里等客人上门而已。到底谁比较像草包?”庞慧琳心有不服,她为自己的美貌自傲,当然也为自己的能力自傲。很少有人像她这样才貌兼备的。

“对不起,美女。可是你的气出错对象了,我从来没跟任何人争过谁,更不用说你的黎总裁了。”颖心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误会越来越深。

“珊珊明明跟我说就是你!你敢否认仁业没主动在这里向你搭讪,除夕那天还请你到他家去吃饭?”

颖心早忘了珊珊是她哪一号客户了,而且她也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在黎仁业家围炉。但这并不代表她在跟他的众美女情妇争宠啊!

“我跟黎仁业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啪!

又是一巴掌,唉!她的噩运怎么还不走完呢?好想哭哦!

“你是说我不够资格喽!从仁业创业至今,我跟著他快十年了,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我的地位,想进入他身边做事的都还得先来拜码头。你这个外表看起来未成年的假女圭女圭敢说我没资格!”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会吃人的魔鬼哦!丙然惹熊惹虎,千万不要去惹到恰查某。颖心抚著脸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场面。

“你这只有狂犬病的疯狗,只会在那里乱叫乱咬人!”卓秀玉大声怒斥道,还是外人比较有勇气。“颖心,给我电话,我来Call她的主人把她领回去。”

庞慧琳一听她想找黎仁业来,立即脸色大变,可见她这种示威活动是私人的行为,黎仁业不见得会允许。

可庞慧琳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其让敌人先驰得点,不如来招先下手为强,当下拿起电话就直拨上头的人来处理——

“喂,涂总经理,我是庞慧琳啦!新年快乐。我这边有点麻烦,嗯,你在哪里?如果太麻烦我就找公司经理好了,对,我在你们百货公司楼下,小事一桩啦,好,我等你。”

就这样,一通电话解决了所有问题,包括颖心及卓秀玉的工作。

颖心感觉春天开始下雪了,天气冷,她的心更冷。

她是不是被瘟神附身了呀?不但自己丢了工作,连朋友都拖下水了!这叫她今后如何面对仗义直言的卓秀玉?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两名无辜的小女子丢了工作,这是不公平的!

一路上,她努力的加温再加温,务必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在最气愤的状态,因为她要去找黎仁业理论,她要他把她们的工作找回来!

而到八一国际企业去找他,难免又像上次一样碰了一鼻子灰,所以颖心决定在他家等他回来,不管有多晚。

想不到一走进黎宅,就见黎仁业八风吹不动的坐在客厅里,他看著她,像是有所期待的样子。

难道,他在等她?

“我妈呢?”一开口,她首要关心的还是最重视的母亲。

“躲在我会客室的大钟里头玩钟摆呢!”他若无其事的回答。

“你今天有点早。”颖心还在考虑要怎么说。想到为了自己和秀玉的工作,她又得欠他一次人情,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她老是为了他的错而欠他人情呢?

“你觉得奇怪吗?”黎仁业拍拍身边的位子,若无其事的反问。

“你不会是在等我吧?”她看著他,慢慢移动双脚,终於忍不住好奇的问。

“你应该知道的。”他答。

她应该知道什么?知道他为什么等她?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要找他?

颖心在他身边坐下,像看只怪物似的看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话。

黎仁业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侧到一边,看著她左颊上尚未消退的红肿,冰冷的火焰自眼底熊熊燃起。指背轻轻刷过伤处,他压抑般的低道:“她已经付出代价了。”

“耶?”付出代价?他们在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庞慧琳不过是我的秘书,没资格假借我的名义在外兴风作浪。”他已经颁布人事命令,当下开除她,不用交接,而且通令所有关系企业均不得聘用。

庞慧琳一回办公室就被通知不用来上班了,她当时的表情除了震惊外,就是瞬间爆发的恼羞戍怒。以为黎仁业念在近十年的交情上,断不会绝情至此,却没想到秦颖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远远超越任何人。

颖心拍掉他的手,臀部往旁边挪了几寸,恐怖的看著他。“你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监视我吗?”除非他有天眼通,否则怎么会知道在百货公司发生的事情。

“我没在监视你,但我自有消息来源的管道。”

“什么管道?”她不弄清楚不死心。

黎仁业翻翻白眼,叹了口气后,缓缓道:“我养那六个女人不是白养的,所有风吹草动,她们都必须向我报告,包括争风吃醋这种小事。”这女人一定要质疑他做事的手段吗?

“所以是那位珊珊向你报告的喽?”也就是说,那叫珊珊的女人,当时可能躲在某处偷看。

“正是。”

终於弄明白了。基本上那位珊珊向他报告这件事,不只是因为她的情妇本份,更因为这是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好了,知道他没在监视她,再来就是她进门前一直在想的事情了。

“我和朋友卓秀玉的工作因为这件小冲突弄丢了,你能不能帮个忙,跟我们公司说一下。”颖心专心在讨论事情上,没注意到他又靠了过来。

“这简单,事实上我已经致电给涂总,你同事那边应该已经接到了通知,至於你呢,就由我来负责。”右臂已俏悄圈住她的纤腰。

“谢谢。”她凝神看著他发亮的黑瞳,还是没发觉。

“你又欠我一笔了。”他狡黠的笑笑,“这次你想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呢?”

“我想?上次也是你想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想了?”他的眼睛怎么这么神秘深沉,而且令人迷惑呢?

俊脸更加贴近她,手臂慢慢收拢中,“再欠下去,乾脆来当我的情妇抵帐好了,胜过你在百货公司站一天。”

“喝!”颖心为时已晚的想往后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夹在他与沙发扶手之间。她连忙双手一挡,侧头闭著眼睛喊道:“你果然对我有企图!”

黎仁业呵呵奸笑,“我当然对你有企图,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了大量的金钱与精力,不会只为了一声感谢的,傻女孩。”

颖心用力摇头狂喊,“我不要!我才不要成为你和山桂哥之间争斗的战利品,更不要成为你众多情妇的其中一名!”

突然,头上的乌云飘走了,她偷偷睁开眼睛,发现黎仁业已经放开她坐回自己的位子,冷峻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刚才是开玩笑的吗?她是不是被戏耍了?

“下次不要呆呆的站著让人家打,又不是木头,不会闪啊!”黎仁业语气冷飕飕的讥道。

“还有下次?”他的世界怎么那么恐怖!

“我有六名情妇,难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们干么要针对我?”怎么不找这个罪魁祸首咧!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新来的。”

“什么新来的?我又不是你的情妇。”这点要撇乾净。

“她们并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去解释清楚啊!”这么简单还要地来教他。

“我从来不对女人解释。”

“厚!没良心的大沙猪、讨厌鬼!”又不是要他做苦力,这点小忙也不帮。

“讨厌鬼这三个字骂太多次了,没创意。”

“唉!我没运动细胞,下次铁定又被人打著玩。”颖心无比哀怨的抚著粉颊道。

“嗯……”

黎仁业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一个计谋在他脑中成型。

“干么?”她有点毛毛的问。

“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颖心看著他高深莫测的表情,突然觉得那朵乌云又飘回来了。

说乌云罩顶实在有点对不起人家,毕竟黎仁业安排秦母去接受更专业医生的治疗耶!而且是一毛不取——她早说过为了母亲可以脸皮要多厚有多厚了,她应该感激的痛哭流涕才是。

不过,黎仁业有个条件,就是要她陪他去做运动,训练她的反射神经。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平常看你很忙,难得碰上一面,怎么现在有空找我出去,你的事业不用管喽?”她奇怪的问。

“我突然发现花大钱请人,不让他们辛苦一点根本是浪费。”黎仁业傲气十足的道。

“哦。”她虚应一声,心中难免有些怀疑,但为了母亲的病,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总之先答应再说。

首先,为了训练颖心的闪躲能力,黎仁业带她去打壁球,而每每看著她被球K到鼻青脸肿,他就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妈的!他是出生来克她的哦!为什么要这样虐待她?看她受苦他很得意吗?

颖心常常全身酸痛的趴在床上哀嚎,奇怪自己怎么不直接拒绝算了。

但是他很有说服力——不,应该说他的眼神很有说服力,只要他用那深具魔力的黑瞳盯著她,久了她就迷迷糊糊的被他牵著鼻子走了。

真是邪门!

由於母亲的间诊时间安排在早上,颖心运动时间却安排在晚上,为免病弱的母亲舟车劳顿,她们母女俩最后几乎已经住进黎宅了。

而也因为住进黎宅,母亲有人照顾,连半夜迟归都不用担心,所以颖心多出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然后黎仁业带她去运动的时间越拖越晚,后来还带她去体验青春。

他带她去飙车,纯粹飙速的那种,不与人针锋相对,不愿她涉险太深;他带她去飙舞,到舞厅、到PUB,到演唱会,还偷溜进私人舞会去野:他带她学抽烟、学喝酒、偷摘人家果园的水果、爬学校的围墙……所有青春时期该体验的,他都带她去经历过一遍,好像要瞬间补足她忙著照顾母亲而来不及享受的年少轻狂一样。

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是住在她心里的魔鬼吗?

“我调查过你。”黎仁业也不怕她生气,直接就把真相告诉她了。

“调查我干什么?”颖心知道自己听到这种话是该生气的,但她却反而有点高兴。须知黎仁业这种人是非常高傲的,他肯调查你,表示他看重你,愿意为你施舍一点宝贵的时间。这么想来,黎仁业是很重视她喽!

“觉得你很有趣。”他只给二句敷衍似的回答。

颖心没再深问,可是心中却感到一丝甜,好像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一样。

一天,两人去完棒球练习场之后,本想去吃个宵夜,结果却在餐厅门口巧遇黄山桂和他的友人,颖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黎仁业,只见他眯起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唷,山桂,改喜欢男人了吗?”他一脸寒霜的问。

颖心真想拉著他扭头就走。既然这么没诚意干么要问候人家?真像个长不大的男孩。

“仁业、颖、心,你们……”

黄山桂欲言又止的,颖心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和黎仁业竟十指相扣。

喝!他是什么时候把魔爪伸过来的?她赶紧甩开。

“山桂哥,你别误会,我们只是一起去运动而已。”她有些不自在的解释。

“是啊!运动很消耗热量,”黎仁业轻佻的环住她的肩头,充满性暗示的道,“我们想先补充一下热量再继续。”

颖心用手肘将他撞开,满脸羞赧的热气。“要死了!你干么胡说八道?山桂哥会误会的。”此时不厘清更待何时。

“哪里误会了?你不是说待会儿还要继续吗?”他装无辜。

“是跳舞啦!我们要去跳舞,不要说的那么邪婬的样子!”真是给他气死!

“思想邪婬的人才会把我的话往邪婬的方向想,对不对?”黎仁业坏坏的对她眨眼睛。

“你在套我的话,我不理你了!”颖心将头往旁边一撇。

两人的肢体语言在外人眼中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打情骂俏。

“仁业,既然遇上了,要不要一起。”黄山桂温和的笑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山桂哥的笑容好阴沉,不同於黎仁业魔鬼股的笑容,他的更晦暗,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啊!”黎仁业反常的答应了。

咦?平常碰上黄山桂,他总是刺激人家几下,然后就掉头走开的,想不到这次竟然愿意应酬人家。有问题!

两个各怀鬼胎的死对头先后入座,刚开始还相安无事,但越到后面颖心才越明了,黎仁业只是要利用她将黄山桂刺激得更彻底而已。

他会趁她不注意时偷亲她、抓著她的手喂他吃东西,拉她一起去上厕所……这些表现都太刻意了,刻意的让她不得不去注意。

最后颖心生气了,她怒瞪黎仁业一眼,随即夺门而出。幸好他还懂得追出来,否则她下次再也不要跟他出来了。

回到黎宅,颖心的脸还是臭臭的,她一路无言的走著,最后,黎仁业在她溜进房门前拦住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他靠在她的房门边,低头看著她说。

“知道还那么做,做人一定要这么顾人怨吗?”她用力转动一下门把,还是不肯正眼看他。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善,想不到他仍然把她当成报复黄山桂的工具,这种认知让她心底感到一阵阵的痛,痛得她想踢他出气。

“你不知道我和黄山桂是怎么结怨的吧?”他面无表情的问。

“你愿意告诉我?”她有点受宠若惊。她问过黎宅里每一位佣人,也问过黎仁薰及黄山桂,但没人说得清楚。这个秘密,大概连他肚里的蛔虫都不知道吧!

“因为你。”

“我?”太扯了吧!

话说十八年前那场闹剧竟然还有后续——

当颖心哭著离开后,黎仁业随兴的说了一句,“真的很可爱,先预定下来也不错。”

想不到黄山桂听到这句话后,神色诡异的反问他,“你是说真的吗?她好像很讨厌你。”

“有什么关系,这叫给她深刻的印象,现在讨厌,将来未必就讨厌。”黎仁业不在意的笑笑。

“那这次你可得认栽了,秦颖心喜欢的是我。”黄山桂志得意满的指著自己的胸膛。

“你又不喜欢她,干么?想跟我抢吗?”黎仁业一脸洞悉他心思的屌样。

“就像你说的,她非常可爱,只是有点倔强。而且现在不喜欢,将来未必就不喜欢,我比你有希望多了。”

听听这两人的对话,像小六的学生吗?一般小六生大概只想偷看女生裙底风光,拉拉女生头发而已吧!哪会为了一个小四的女学生差点撕破脸。

“如果我要你把她让给我呢?”黎仁业高深莫测的问。

“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信你也不愿拆散我们这对小鸳鸯吧!”黄山桂难得卸除白马王子的面具,露出阴狠的脸孔。

黎仁业跳下课桌,挺直当时已有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挑眉道:“你是摆明了要宣战?”

黄山桂笑答,“没错。”

“很好。”黎仁业态度坚决的道。

为了那不经意的戏言,两个本来就看不怎么对眼的风云人物,从此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后来黎仁业被校际比赛困住,黄山桂为了不让他接触颖心,还故意把地藏到图书馆去,两个半大不小的男生,就这样为了一个幼稚的挑衅争战了十八年。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