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下来的两天,皆是他睡沙发、她睡床,纵然沙发并不舒服,傅梓扬睡得腰酸背痛,他也半声不吭。
这秋凉总算对他改观了,原来“小白脸”还挺绅士。
而且,孤男寡女同住一房,啥该有的风花雪月也没发生,他很正人君子,她睡相也还不差,夜里一人一边楚河汉界,倒也相安无事。
今天——将是婚友团泰国之旅的尾声。
日落西山,夕阳余晖将海水染成一片辉煌。
椰林模糊,海岸线如诗如画。黄昏的海面上,风帆点点,几艘游艇飞驰,沙滩上,鲜艳的太阳伞朵朵点缀,碳烤美食的活动正热络。
节目进行——仍然由主持人带领团康、炒热气氛,并有各种小游戏,引导男女互动。
沙滩上,有当地人组成的乐团随性伴奏,歌声乐声与浪涛,谱出热情岛屿的情调气氛。
暗梓扬拣了与人群拉开距离的沙滩一角,双手抱膝、席地而坐,他眼角带笑,看着秋凉精力旺盛带着大伙儿玩游戏。
这女人!能吃能睡、活泼好动又聒噪,大概唯有昏睡过去,才得以见到她宁静容颜。前两天夜里,她的睡姿多可爱,沉睡到有人瞧着她都不知道,而醒来后,又是生龙活虎一只!
那么点欣赏、那么点喜爱的感觉,在心湖渐渐蔓延。目光追逐着她,喜悦的情绪,洋溢在他的眉眼之间。
暗梓扬看着她的马尾长发甩来甩去,好不精神。看着她的欢颜灿烂,有几分感动。
转眸,仰头看着天边云霞……
是不是心动了?他问他自己。
异国的情调弥漫,所以热情的因子在蠢动、心情也出奇的敏感了起来?否则他没有那么容易对一个女人产生火花……
那端热闹的吆喝,打断他的思绪,他循着那片欢乐看去——
“我们请美丽的主持人示范啪啦啪啦舞!”乐团奏起电子音乐,有几名男会员起哄着要捉弄主持人。
只见秋凉一会儿鼓着双颊,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开。“好啊!你们整我?”
“呀呼——上、上、上!主持人跳啪啦啪啦舞!”群起造反,几乎所有人都鼓吹着。
“YA!YA!YA!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掌声热烈!有人嘴巴里还咬着碳烤猪腿,也忙腾出双手鼓噪。
秋凉拗不过大伙儿推波助澜的瞎闹鼓动,硬着头皮、红着脸,当场起舞,跟着乐团的旋律扭腰摆臀、乱舞一通。
慢慢有会员们开始跟进,也有人自创舞步,逗趣卖弄起来。乐声舞影、沸沸扬扬,热闹活泼中好不欢乐,完全自成一国!
秋凉更放得开了!她使出浑身解数,生涩的肢体动作、夸张的表演,逗得在场所有人笑声连连,大伙High到最高点!
今天的男生们,每个都穿上印着椰树图案的鲜艳上衣,女生们也穿着泰国风的服装。
秋凉那清凉短背心上印有扶桑花,花花沙龙裙裹着她曼妙的曲线。
暗梓扬不断看着那裙子上的热带花朵,在他眼中飞舞。
轻快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她已经旋到他面前——
“喂!怎么不来?”秋凉气喘吁吁,咧着笑容问他。
他抬高头仰望她,夕阳染红了她的发,她的脸蛋红通通,额上沁着层薄汗,看来分外性感。
“傅大帅!来吧!”群众吆喝着,他们唤着随性为他取的绰号,男的、女的,一致对他如此称呼,因为他最帅!
“傅大帅!上、上、上!”女生们全都注意到在一旁偷懒、没有加入全民运动的傅梓扬。
他人气旺,众女怎么可能放他在一旁纳凉!
“哈哈!暗大帅,来吧、来吧!”秋凉挤眉弄眼怂恿。
“好啊!飙舞!”傅梓扬被这场欢笑勾起了兴致。他长手一伸,让秋凉一把拉起他。
“飙舞?嗯?要跟我飙啪啦啪啦舞吗?”她挑衅地睨着他。虽然她真的跳得啪啦啪啦、七零八落,可是换他舞起来,一定更好笑!
“不!我用土风舞飙你的啪啦啪啦舞!”他Pose十足,但很滑稽。
活泼滚滚的音乐节奏,混着群魔乱舞与爽朗笑声,海浪、沙滩、夕阳海风与阵阵碳烤香……当下,是一幅度假天堂的美好画面。
“看我华尔滋大战恰恰。”
“哼哼!Rock单挑Tango!”
“西班牙弗朗明哥舞,挑战你中国民俗舞!”那头在耍宝。
“看我康康舞拼你这没人要的王老五!”这边也嬉闹。
“喂!什么王老五?!那是什么舞?”
“哈!你管我!”
“看我佛山无影脚!”
椰影婆娑的沙滩上,不分男女,都飙舞狂欢到忘我,直到夜色笼罩整个异国的天空,他们海滩上的足迹,才在笑语中慢慢散去。
黄昏沙滩的巴比Q碳烤美食活动结束,晚间八点,众男女移师度假村的游泳池畔,最后一夜的压轴节目——
“星光夜语,深情告白”是今晚的活动主题。
月光下,蓝色游泳池中一片波光粼粼,无数星子在柔软水面上跃动闪烁,也正如男男女女们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灿烂星空,烛光摇曳,异国花朵的香氛,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
热情鲜艳的花朵,伴着池边的现场乐队,四周轻回着浪漫佣懒的蓝调音乐,让这场小型鸡尾酒会更添几分美好。
今晚,女士们都上了淡淡的妆,男士们都穿上整齐的服装,迎接精心设计的池畔之夜。
男生女生呈两列排排站,秋凉拿着麦克风、笑吟吟主持着活动——
“这是表白之夜,也是我们这次活动的最后一阶段。现在,请男士们带着你的花,送给心仪的女士……”她附带一提。“当然,不包括我喔!”
由于此次联谊成员的两性比例阳盛阴衰,主持人总被起哄拖下水,与女士们排排站、一起玩游戏。
现在回想,倒也有趣。可邪门的是,配对游戏时,她总会跟傅梓扬凑在一起!
不过,她只暂时在游戏中充数,在这一段落,也该功成身退了,让她这现代红娘瞧瞧,今晚速配男女有几对……
乐队原本奏着的蓝调音乐,配合气氛地改成抒情的钢琴演奏。
一曲“心动”幽幽回荡……人人耳里听着浪漫、那浪漫传递至心底,感染为一抹抹柔情。
男士们骚动,没有言语、唯有踩着一步步勇气。
有些人自信走向对面的女士、有些人红着脸送上花朵,有些人觉得尴尬、有些人感到新鲜。
秋凉微笑看着他们一人一花,纷纷送至欣赏的女士手上。有的人神情很紧张、有的人开心咧着笑容,各种可爱的表情都有。
男士们的花梗上,都系了绣有编号的浅蓝色缎带,作为识别。
而女士们的手中,也都有一条编了号的粉红色缎带,收到花之后必须系上爱的回应。
待献花仪式完成,大家又依照规则,两排面对面站定——
“男士们的告白结束喽!”秋凉以俏皮的口吻,刻意制造神秘与紧张气氛。
静默几秒,眨眨眼环顾大家,她才接着开口仔细说明道:“女士们,现在你们将有三个选择!第一、假使你手上的花朵与浅蓝色缎带,不是你心仪的男士所赠,请解下缎带,系上你的缎带号码,将花转送给心仪的男士,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这次错过,不代表永远没机会,你与他将因此搭起善意的友谊。
第二、如果愿意给献花的那位男士一个机会,请在愿意回应的那朵花,绑上你的缎带号码,回赠给那位男士。缎带成双,如此就是速配成功。
第三、假使你不愿意接受,请轻轻撕下一枚花瓣,交给你婉拒的男士,让他的手心珍惜握住你的花瓣、珍惜这次的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就算无缘成为恋人,也许就此成为知己……”
在音乐中,她柔性诉说,将大家带进温馨的氛围。
女士们显得矜持且迟疑,踌躇许久都未见有人行动。
这是正常现象,秋凉很专业地为女士们延长时间,她以感性的言语,填满这段缓冲的空间。
“明天,我们将搭机返回台湾,各位伙伴们,这次的分离并不是结束,衷心祝福大家,在这趟旅程之后,都将有另一个浪漫缘分的开始……”
唉!瞧她弄得像毕业典礼、惜别晚会一样,有人居然还哭了!
暗梓扬站在角落,浅笑凝视着她,看她尽职扮演红娘,看她如何牵动人心、制造浪漫。
灿烂的星星,感人的气氛,让人心更柔软、贴得更近。现在的美好,莫不让人产生结婚的渴望与冲动。
只是,鼓起勇气求爱告白的男士,并不一定抱得美人归。那么……他呢?傅梓扬低头捻弄着自己手上未献出的花朵……
抬眸,将视线投往那池蓝色水面,水面上波光点点、闪烁熠熠。
心动,钢琴旋律在四周高高低低轻回,柔情的音符围绕他的身影。
他要把它送出去吗?
第一个女孩行动了!在她踏出脚步,走向男士,傅梓扬也在这场骚动中,提起脚步,往她走去……
纷乱中,女孩们各个走向男士,而傅梓扬踏定在叶秋凉面前——
“小姐,可以跟你交往吗?”他以飘柔的声音向她说道。
秋凉始料不及,心跳的节拍一颤!
她杏眼圆瞪呆站着,许久……才爆笑出声:“哎呀!你别闹了,刚才我不是说过,你们可以献花给心仪的女士,但是不包括我啊!”
她当他是玩笑,并未收下他奉上的花朵。
“叶秋凉小姐,我是认真的。”傅梓扬非常严肃地看着她。
他承认,一度非常排斥这种婚友配对的“刻板”方式。但她打破了他主观认定的刻板印象,原来配对游戏也是十分有趣的。不过……他更有兴趣的是她——他想尝尝与她相恋的滋味。
这种情爱的心弦悸动,已经很久不曾在他身上发生,而她唤起他这份蠢动。
是一曲“心动”的催化,柔软了他的心脾?还是可爱的她,激荡出他心底的柔情?总之,他相信这样的决定,会让他找到答案!
秋凉心慌!他来真的?不会吧……
“就算你不选择今夜现场任何一名女士,也别怕浪费一朵花、拿来安慰主持人吧!”她苦笑说道。
“我只有一朵花!这朵花不怕浪费、也是唯一,只想献给你。”他不顾周围纷纷投来兴味的眼光。
“噗——”秋凉忍不住笑出声,差点岔了气。“怎么你也会说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她仍然当他是无聊的玩笑。
“喂!”他脸色一狞,一丝难堪闪过。“我警告你快点收下!”
秋凉傻傻瞪眼,就算这不是玩笑,也是她见过最差劲的求爱告白。同时,她由他背后,接收到一双双迸着火光的眼色。
她手指僵硬地指了指,呐呐告诉他。“你后头,有好几位小姐要献花给你,请转身收下小姐们的花朵。”
别闹了!她不想让后头的那些女士们恨死哪!
暗梓扬回头,绷着脸对她们问道:“我可以不收你们的花,而只借你们其中一位的粉红缎带吗?”
“呃……”A女傻愣。
“……”B女不说话。
“可以。”C女笑着答应了他。
“好!谢了!”傅梓扬扯了扯唇角,收下C女拆下来给他的缎带。
她们离开,秋凉只见他笨拙地将借来的粉红色缎带,与他那朵花的浅蓝色缎带绑在一起。
“你在做啥?”她好纳闷。
“你不收就算了!我自己绑缎带,就当你回赠给我了!”好不容易他绑妥了蝴蝶结,然后炫耀地轻甩,挑衅看她。
“啥……”她的眼睛,又由正常慢慢睁成爆瞪的牛铃大眼。
他怎么那么恶霸!
“成了!就这样!”傅梓扬洒月兑摆摆手,带走那朵花,慢慢走回男士之列,挺直了腰杆站得昂藏。
“嗯……咳!”秋凉快速回神,虽然心湖被搅乱,但活动还要主持下去咧!
现在,是验收速配结果的时候了!
活动尾声,他们要由已速配成功的伴侣中票选最佳人气奖。速配成功的共有三对,连同傅梓扬坚持要算进去的“他与她”。
红娘最后也成为女主角,大家倒也没意见。这几天相处甚欢,没有人会去抗议可爱的秋凉参了一脚、剥夺女士们的机会。
票选开始,一二对组合站在众人面前,让其他男女依排队方式累积票数。
经投票公认选出后,票数最多的一队,可获免费招待美国八日游,这是婚友社提供的奖品。
不过……票选出来的一对,必须要当众接吻,才具有领赏资格,其他人则会成为这对主角的见证人。
在大家团结的压制下,满脸下甘愿的秋凉,与傅梓扬并肩而站,她吹胡子瞪眼不断嘀咕:“傅梓扬!你好过分,为什么非要把我拖下水?”
“惩罚你的甜言蜜语喽!”他邪恶笑了笑。“谁叫你把我拐来参加这活动?何况……我看来看去,只有你最顺眼。”
这会儿,他嘴巴倒肉麻不起来了。因为她的态度让他稍稍保留、收敛了,傅梓扬知道,她似乎还不太明了,他献花的决定不是闹着玩的。
“速配”本是交往的开始,他是以诚恳的态度来面对这样的开始。
当然,她与当初他玩笑开出的种种择偶条件不符,但她散发的那股似有若无的吸引力,教他对这游戏严肃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全然摒除玩笑的念头,面对攸关内心的感受……她率性洒月兑且可爱,让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便随之流转。
只是因为她瞧起来最顺眼引秋凉听了,心口不知为何揪了紧……
他说得不痛不痒,更让她觉得不清不楚。到底是不是玩笑?如果只是玩笑,为何她有些失落?
回想第一次在午夜街头见到他的情景……秋凉承认,他的确具有吸引她的特质与外表,但她从未有任何情感的联想,怎么当下她竟因为他的言语而情绪波动?
她不想去正视现在心中莫名其妙产生的嗳昧情愫,因为那不够确定,她也还没有心理准备再度面对爱情。她可不想马上接受第六度失恋
收拾紊乱心绪,她懊恼大嚷道:“哼!可恶,我错看你了!你真是全世界最会记仇的人!”
“我不但会记仇,还希望拿到美国八日游!”傅梓扬笑着提醒她,票选活动正热烈呢!
秋凉忿忿瞪他,觉得他咧开嘴,简直比加菲猫的样子还邪恶。
现在,她不得不开始紧张了。
以前都是她像个局外人,看着男男女女在她的活动设计下,一个个既惊喜又欢乐、或者害臊又无措,全让她耍得团团转,她只消开心笑着看好戏;而现在她竟像只猴子一样、像个傀儡一般,让全部人等着看她出糗。
她可不想高票当选!纵然她其实也挺羡慕美国八口游……
票选结果将要揭晓——不知道他们是恶作剧还是真心诚意,秋凉看到她面前大排长龙、累积的人数愈来愈多。
再过几秒——
“呀呼!”众人欢呼。
“哈!不用算了啦!看也知道是他们当选!”
“恭喜、恭喜呀!”
掌声、笑声、口哨声,此起彼落的欢声雷动,让秋凉整张脸都黑掉了。
没错!她真的当选了……
此时心情不知如何形容,她瘪着嘴,又想哭、又想笑。想笑是因为勇夺免费的礼物,想哭是因为她没忘记,拟定的规则是要以吻领赏!
“接吻、接吻——”众人鼓着节拍一致的掌声,齐声吆喝。
“接吻、接吻、接吻!”大伙儿不断鼓噪,声浪愈来愈烈。
秋凉无奈……他们的记性还真好!
唉!辨则是自己订出来的,她休想赖帐,在每个人的活动说明书上,早都白纸黑字清楚记载。
哼!为了美国八口游……她就忍耐吧?
暗梓扬早在一旁等待,那架式稳如泰山,半点惊慌神情都没有。
秋凉恨恨地瞪住他!他怎么可以那么无所谓的样子?
吻耶!亲吻耶!这是多么严肃的事情!
以前她连送人家三颗金莎巧克力都心痛,连送人家一个吻都吝惜,现在……为了美国八日游,这般牺牲值得吗?她在挣扎……
“接吻、接吻!”群众仍噪动。
豁出去了!秋凉跨出一步,站近他跟前。
“嘿!”她睁圆一双恫吓意味的眼。“警告你!不准吻太久喔!”
暗梓扬只是狡桧挑挑眉,没有搭腔,在众目睽睽下,他已经行动——
他的双手,贴上她的脸颊,扶住她的脸蛋。秋凉倒抽一大口气,然后困难地咽咽口水,天哪!好紧张。
无措的眸子直勾勾瞪住他,她的心口怦怦跳,乱得不成章。
蓦地,他扶着她的头颅,斜斜倾身,以他的背挡住众人,秋凉的脸自然也被挡了住。
他俯近,暧昧气息袭来——
秋凉憋住呼吸、觉得心脏差点冲出胸口,她死闭上眼皮,等着那占她便宜的唇瓣贴上来……
一气呵成!他的吻,落下!众人鼓掌叫好!
但出乎她意料——
他的唇,迎上了没错,但是,似乎并未落在她嘴上!那阵热气落在他搁在她唇边的手指……他自己的手指。
秋凉慢慢睁开眼,纳闷的眸子对上他的。
暗梓扬瞅着她,眸心清朗。一片吵闹中,他在她耳边低语:“这个吻……让你欠着!等你心甘情愿时,我会加倍拿回来!”
秋凉只能愣愣站着。
他骗了所有人,大家都以为他吻了她!
在掌声如雷中,在享受烛光美食及香醇的鸡尾酒之后,活动完美结束,大伙依依不舍,告别这浪漫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