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旧门锁虽然门内可以自由上锁,门外也可以用钥匙开锁,但若钥匙硬是插在孔内不拔出来,门把就转不动,困在里面的人若想扭转门把开锁,那就……嘿嘿,难啰!

“今天早餐帮你准备了燕麦粥,可以补充蛋白质和热量。”

“这个我不喜欢吃。”这声抗议似乎小了一点。

“没有什么不想吃的,谁教你之前糟蹋自己的身体成这个地步,每次复健课程做不到五分钟就哇哇喊累,这些都是补充你体力必须的营养,给我吃光光!”

“不吃行不行?”虚弱的声音又更加微弱了。

“你说行不行呢?”欠修理吗?“最后说一遍,给我吃!”

声音窒息了一会儿,随后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吃就是了。”文以风瞧著眼前盛满满的燕麦粥,一双眼忍不住朝他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的美腿偷瞄过去,心中不禁一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好要赶她走,却没想到是留她下来,他还得对她的命令百依百顺!

这都得怪那一天——

这个秦双双果然是个狠角色,拿了钥匙不是开门,而是故意把他困在书房里,让他想出去却出不去,急得他在书房都快尿裤子了,这才不得不答应让这女人照顾他的起居。

可悲极了,他这个主人的声音还不如她的一声“吃”来得了亮有威严。

“你这就叫作一只猪成千古恨!”不算小的书房内,此时一名休闲装扮的男人手指著文以风,一脸慎重的说道。

一只什么?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文以风叹气。

他要是哪天真成了猪,一定都是那女人喂出来的——成天要他吃吃吃以补足热量,总有一天他真会胖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有什么差,声音听起来差不多就好。”男人两手一摊,不懂文以风为什么那么爱纠正他。

“你都回台湾这么多年了,中文怎么还是跟中学时一样的烂?一点成长都没有。”瞪著眼前几十年的好友,文以风真不晓得该说什么。

“有时间批评我的中文,还不如说说你家的小看护是怎么让你这么顺从、听话的?话说你这个看护还真是难得,搞不好这次你舅舅找来的不是一般看护,而是那种可以提供特别服务的……”沉云杰故意露出色迷迷的模样。

文以风眉毛一揽,视线闪过好友别有意图的表情,他推著轮椅来到窗边,往下瞧著正和老管家清理“鬼屋花园”的秦双双。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而是真的来做看护的工作。”

“哦?你怎么知道?”

问他怎么知道?开玩笑,他可是亲身体验秦双双严厉督促下的证人啊!

拿他的早餐来说好了,记得第一天,他坚决不吃淡而无味的麦片粥,那个看护卯起来就撤了他所有的食物,连午餐、晚餐都不准管家准备,饿得他半夜偷偷模模来到厨房想找东西吃,但橱柜、冰箱里全部空空,只剩一锅麦片粥,够狠!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小一个女人,个性却悍得很,变起脸来还真是几个男人都呛不过她,像是不达目的她是不会罢手似的。

这两次经验让他明白,他是怎样也不会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所以早餐,他乖乖吃;午餐,他也乖乖吃;晚餐嘛!他也听话的吃光光。

“话说回来,这回那个老狐狸安插一个这么另类的奸细在这里,你可得小心点应付啰!”沉云杰对上那张苍白的脸庞,完全看不出来好友心底在想什么。

“我自有分寸。”

“我当然知道你有分寸,不过老实说,每天面对一个身材这么棒的女人,你当真心头都不会痒痒的?你们不是有句话说什么葱蒜来著,愈老愈辣,老狐狸这招高呀!找了个美女过来,一边监视还可以一边诱惑你。”

“我是个残废,你说我能怎样?还有,是姜还是老的辣,你不要乱冠蔬菜名。”

“管他什么菜,意思不都一样,就像你是残废又如何?还不是男人一个,她每天穿得那么清凉,故意在你面前秀身材,这不是勾引你是什么?”一件T恤、一条短裤,穿在她身上就只有一个字——辣!

就可惜老狐狸想监视的人不是他,不然他很乐意被诱惑的。

“秦小姐说现在是夏天,不穿短裤、短裙,难道要她穿冬衣吗?”文以风重述秦双双讲过的话,口气却难掩不满。

虽然他是残废,也相信管家会谨守本分,但那个女人穿得这么轻松随便还是不好,每天看她那模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有时候眼睛都不知要往哪里摆。

“别告诉我你从没被她火辣辣的身材勾住,你瞧瞧,她弯腰拔草的模样实在养眼呀!”

文以风抿唇,很不喜欢好友那副口水快流地的表情,看向秦双双的垂涎目光像是要把人家剥光似的。

秦双双虽然是受雇于舅舅,但几日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尽职的看护,看来他真该找时间好好和她谈谈,在家里,尤其是有客人来的时候,要记得多穿一点,最好把自己包起来,免得被人在言语上吃了豆腐都不知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憋久了会憋出病的。”沉云杰突然一脸正经起来,语重心长道。

“什么憋出病?”

“我是怕你太饥渴了,半夜偷偷模上小看护的床。”

苍白的脸悄悄浮现一点红,他才想驳斥朋友的说词,一张让太阳晒得红通通的笑脸出现在门口。“文先生,院子已经清理好了,晒太阳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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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那位是你的朋友喔!”秦双双将轮椅推到院子里,一只手指向正离开文家别墅的高大背影。

“他是我高中同学,沉云杰。”

“高中同学,这样算来,那位沈先生和你认识了十几年了耶!”

“你做什么对我朋友这么感兴趣?”斯文的脸庞多了些困惑,迷惘而慢慢转为了解!要嘛就是舅舅要她牢记他和哪些人交往,要嘛就是这个女人也跟其他人一样,拜倒在沉云杰俊帅的面具下。

“因为一个礼拜里,我见到他来找你两次,这就表示这个人应该是你很要好的朋友,我原先还以为像你这样不肯接受治疗的病人,都是那种自我心理封闭,不肯接受外界关怀的病人,看来你还没病到那种地步,了不起就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有疑心病重。”

他摇摇头,眼神在她身上兜转一圈,“你这是在褒奖我,还是在贬我?”

她笑笑,“你也不笨,应该懂我的话,我很鼓励病人多交些朋友,亲友的鼓舞可以增加病人的意志力,这样对你的复原机率有很大的益处。”

他苦笑,“小姐,你是指我的意志力不坚定?”

“可不是,每回一开始做复健,你总是推三阻四,一会儿说这里不舒服,一会儿喊头痛,再不就是做不到两分钟就气喘吁吁给我喊累,如果有沈先生在一旁为你打气、鼓励,搞不好你就能多撑个几分钟……”

“都跟你说过我这双腿是好不了了,你偏不信!”跟她在一起,他总是要摇头,“劝你别费工夫在那种人身上,他呀是标准的公子一枚,什么花都采,你这样的鲜花送到他面前,他不咬上几口怎么可能罢手?”

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补上几句,“以后你在他面前别穿得这么凉快,小心哪天你被他盯上,我就救不了你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她的表情挺讶异的,这男人还懂得对别人关心,不赖!

她将他的轮椅推到树荫下,自己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强烈的阳光,执意做个阳光美少女,毫不优雅的躺平在草地上。

“小姐,你好像挺享受的!”不知情的人搞不好还会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人,她还真是一点看护的模样都没有,他真的很好奇舅舅到底是从哪里把她找来的?

“晒太阳对身体有益呀!”她一脸“你怎么连基本常识都不懂”的瞪著他,“也不枉费我连著一个礼拜七早八早的爬起来,把这里大大的整顿一番,现在多好,那些死气沉沉的杂草全没了,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地上享受阳光。”

是喔!可怜他家管家明明事情已经一大堆,还得跟著她一起操劳。

“以后每天下午,我都会带你出来晒晒太阳,瞧瞧你那副惨白的模样,简直跟快死的人没两样,让太阳晒一晒,看能不能把那副死白模样赶走。”

她讲话还真是一点含蓄都没有,什么死人模样,他模模自己的脸,秀气的眉毛攒在一起,“我的样子真有那么难看?”

“难看死了。”真不懂,明明都那么惨白了,郝管家每天在他外出前,还坚持要替他上一层厚重的乳液,乳液有没有用她不知道,只知道这家伙的脸色超级白。

她瞧见文以风攒眉难过的模样——一个病态文弱的男人揪著心口发愁,看起来是挺可怜的——于是难得的一丝怜悯心突然出现。“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常常跟我出来晒太阳,包管不久后,你就会有健康的肤色,绝对月兑胎换骨。”

“是吗?”

“相信我,我就是为了让你重拾健康才来这里的呀!”她说得理所当然。

文以风却困惑了,她是舅舅精心挑选派来这里监视他的,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目的?还是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进度好好做复健,让你的双腿离开轮椅,那就更好了,你该知道你舅舅有多关心你,你不该意志消沉下去,积极一点才是。”站不起来就给她爬起来。

他垂下眼,“舅舅的确是很关心我。”

“这就对啦!不想让他失望,就更该努力站起来,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秦双双高举手臂,说得慷慨激昂,难得走了感性派。

励志片都是这么演的,最后当然是皆大欢喜,亲人拥抱互相哭泣,有够感人的说。

“你不懂,我知道自己是好不了……”

“那是你不肯面对现实!”她语重心长道:“那场车祸不是你的错,我能明白一夕之间你失去了疼爱你的父母亲,难免会无法接受;加上你一心以为是自己和司机讲话,导致司机分神,来不及踩煞车而酿成那场车祸,自责让你失去人生目标,所以打算从此一蹶不振,放弃复原的机会,活在自暴自弃中……”

他一怔,脸部表情显得相当讶异,“你从哪听来我家的事?”

“从郝管家那里。”

“他跟你说的?”

“是我听来的,年纪大的人都爱说梦话,有一天晚上我去厨房找水喝,就听见郝管家一个人梦游到厨房这么说的。”

“胡说!我年纪又不大,而且也不会梦游!你别诬赖我,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话!”郝管家赶紧跳出来澄清,若非有事出来找人,恐怕他还不知道这女人居然背著他在少爷面前胡说八道。

开玩笑,他为人正直这么多年,最不喜欢说长道短,更不会把少爷的伤心事到处跟人讲。

“那晚我明明亲耳听见你说梦话。”

“胡说,我哪一晚梦游说梦话了?”

“就前天晚上嘛!我半夜出来喝水,遇见梦游到厨房的那个影子,不就是管家您啰!”

前天晚上……郝管家一怔,态度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坚决,“胡说,我那个才不是在梦游!”

秦双双红唇轻轻上扬,“不是梦游,难不成我见到你在厨房拿著拖鞋打小纸人,嘴里碎碎念著『打你个小人头,打你个小人手’口口声声喊要打我这个狠心欺负你家主人的小人,都是真的啰……

“咦?摇头呀!那就奇怪了,这里就你跟我,难不成你是要打你自己,这样不好吧?哪有人自己咒自己……”

“胡说,那个小人当然是你……”郝管家一出口便僵住了,眼角悄悄瞄了一下少爷不敢置信的模样,自责懊悔这么多年来建立的威信全都毁于一旦,郝管家还想挣扎替自己解释,“不是,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双双追问。

避家怯怯的瞄了文以风一眼,随后双肩一垮,“是,我想我只是在梦游。”

“文先生,我没说谎吧!”秦双双在文以风面前两手左右一摊,“的确是郝管家梦游时候说的呀!他一边打我这个欺负主人的坏小人,一边又把你的家世叽哩咕噜的说出来,为你抱屈不平,还誓言要把我这个妖女小人给赶出去。”

眼见自家管家一张脸已经涨红不已,文以风不出声也不行了。“郝管家,你来花园找我们有什么事?”

避家一愣,对喔!怎么忘了重要事。“秦小姐,客厅有找你的电话。”

“找我?”双眸闪过一丝讶异,谁会打来找她?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进屋前留下几句话,“你的身边还是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多想想他们,就可以有多点勇气面对未来;站起来不难,难的是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文以风若有所思的望著秦双双的背影,直到她的人影已闪入屋内消失不见,才缓缓开口道:“这几晚,你都有照我的吩咐去做吗?”

“当然,少爷要我做的事,我一定都会办到。”郝管家拍著胸脯道。

“那她的反应?”

“这个……可能要少爷亲自看过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打从她住进去开始,从来没有对脏乱的房间抱怨过,而且她的脑袋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一次也没有被吓到,甚至还会跟我放进去的几十只蟑螂对谈……咳咳,总之,我只能说少爷绝对意想不到她的反应,那些女人害怕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怕!”

等了许久,少爷都没再发言。

郝管家察觉到少爷出现了古怪的反应,目光痴痴望著看护离开的地方久久不离去。“少爷,你是不是心软了?”

“我没有。”他一顿,又交代,“记得,无论如何都得将她赶出去。”她待得愈久,就愈有可能发现他瞒著舅舅的秘密。

“没问题。”专业管家岂是作假,他早就想好一堆整人的主意,好将那个看护赶出文宅。

“对了,郝管家。”

“是。”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甚至半夜为了我不睡,在那边碎碎念;更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底,受到这么大的重视。”

被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少爷这样夸奖,一丝不苟的郝管家的鼻头突然觉得酸酸的,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少爷终于看出在他冷漠外表的面具下,其实有著一颗火热的心。“少爷,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自然得尽心尽力。”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

“不过什么?”别再夸奖了,不然他就要老泪纵横了。

“我脸上的妆可不可以有点生气,别像快断气的人一样。”又惨、又白。

一阵风吹过,郝管家轻咳出声,“少爷,是你交代要把你病态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且粉要厚,别人才看不出来。”

这才是涂乳液的真相——为的是要画出一张极尽憔悴的容貌。

“但也不需要把我整张脸弄得像是涂了一层厚重白粉,又不是在画死人妆。”文以风抬起脸,无奈的望著表情突然一愣的管家。

“少爷。”

“嗯?”

“院子里太阳好大、好热喔!”

白皙的脸上带有一思不解。

“你出汗了,少爷。”

所以?

“这样更像……”管家清清喉咙,“死人妆。”

粉底和汗水糊在一起,真恶!

难得地,文以风脸上出现了一丝恼怒。“还不把我推进去!”真该死,病人可以骂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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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正是犯罪,不,是整人的大好机会。

从铁笼取来三只肥滋滋的大老鼠,一只手再鬼鬼祟祟打开天花板的通风口,放入三只待会儿便会出现在某个房间的意外访客。

般定!

表祟人影才爬下椅子,蓦地被身后早已站定的一抹黑影吓了好大一跳。“少爷,您怎么下来了?”

“嘘!”文以风指著角落那扇透出光线的木门,缓缓朝前靠近。

他就是来看看管家所说的意外结果——前几天放了蟑螂、蜘蛛,听说都没吓到里面的人;这会儿换上比巴掌还大的老鼠,总不可能还吓不著她吧!

“啊!”

丙不其然,房内传来猛烈的尖叫声。

文以风看了管家一眼,是谁说吓不到她的?

“你白痴呀!这碗饭都酸了,你们就算再饿,也不准给我乱吃!这里有包洋芋片,你们要吃就吃这个,吃饱就快点给我滚!真不懂你们这几个肥家伙是怎么跑进来的,看来有钱人家的别墅也会偷工减料,准是天花板还是排气管有个洞,才让你们从外面溜进来!”

这回换管家露出“你瞧吧”的眼神给主人看。

“喂喂喂,你们几个在人家房间里偷吃东西已经很不礼貌了,怎么都不像前几晚的客人一样,吃完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居然还大摇大摆在我房里面乱跑,有没有家教呀!”

文以风一脸糊涂,居然有人可以和蟑螂、老鼠做朋友?!这女人的脑袋是怎么了?

“都叫你们不准吃那碗饭了,还吃!想吃坏肚子吗?那个老家伙留给我的晚餐,饭是隔夜发酸的了,我不吃才留下的;厨房我去看过,干净得连食物残渣都没有剩下,准是那个老家伙在记仇……

“把我的干粮分给你们已经很好了,你们还不安分点,要是吃坏肚子在我房间疼得吱吱叫,看我怎么修理你们……喂,我说的话你们有没有在听?再吃酸饭我就把你们赶出去!”

紧接著,屋内传来乒乒乓乓像是在追赶什么的声音,文以风此时瞄了一下郝管家,“你给她吃酸饭?”

“只是偶尔,要让她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郝管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文以风却沉默了。

“吃饱就该自动离开,要我一只只扔出窗口太麻烦,还吃了我大半碗的酸饭,真是坏了我的计画,我本来是想把饭留下,明天给老家伙心爱的少爷炖粥用,那个老家伙虐待我,我就虐待他的主人,看谁倒楣吃了胃痛活该,谁知道让你们这三只胖鼠弄砸了计画,真讨厌。”

两个偷听的男人闻言,顿时吓得直冒冷汗。

啧!这女人还真可怕!

监听完毕,看来计画再次失败,两条鬼祟的人影只得慢慢离开。

出了客厅,文以风突然对管家说道:“以后别再给她酸饭了。”

避家沉著脸,就算少爷不交代,听那个妖女这样讲,他也不敢了,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的小主人冒著肠胃发炎的危险。

“还有,以后冰箱里的食物不要再藏起来了。”文以风已经看穿郝管家想报仇的把戏。

他是想赶这个女人离开,但是饿她肚子,他怕最后那女人会把气转到自己的肚子上,以她强硬的个性,还真是有可能。

不过,这个看护还真的很古怪,也很特别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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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休息室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娇斥声。“对,左脚慢慢往前,再往上抬一点,你可以办到的,不用怕,反正有我扶著你的腿,你不会有事的,再往上移动一咪咪。”

“不、不行了!”软垫上的男人已经瘫平四肢,不行了。

“不会吧?你抬腿才做不到五分钟就给我喊累?”他的体力还是这么差。

般不懂,他的腿明明就没她想像中的瘦弱,感觉还很结实,为什么就是撑不过短短的十五分钟呢?扶他回轮椅上坐好,秦双双随性的往地板上一坐。“你呀!真该好好训练一下,看看你这两年把自己的身体搞得多糟糕,我这个扛你的人都没你喘成这样。”

拿起毛巾让他擦汗,“不过这样适度的运动让你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了,有血气的脸总好过那几天的惨白。”

那是因为今天管家没替他涂上厚重的粉。

“等、等一下!”他抓住她一双从胸前慢慢往下移的小手。“你的手在那边乱模什么?”

“拜托!我是准备铺毛巾帮你按摩腿,你是想到哪里去了?”秦双双将手上刚取来的大毛巾,在他面前摊开证明。

瞧那张不知是因为运动过,还是害羞而红通通又不知所措的脸庞,她突然兴起想捉弄他的念头,把毛巾盖在他的腿上,秦双双藉著按摩,整个人故意贴了过去。

惊觉她的小手从小腿愈来愈往上移,到了大腿内侧,文以风红著脸惊呼,“秦小姐!”

“叫我双双吧!”她一手勾下他的颈子,瞧他愈不自在,她就愈开心,“文少爷,你不喜欢我替你这样按摩吗?运动过后来点适度按摩,对你的腿部血液循环也是有帮助的。”

她的脸贴得他好近,近到可以察觉他的呼吸都变急促了。看来这家伙还是个纯情少年郎,秦双双用手指在他的大腿上画圈圈。

“看你的表情,应该不会不舒服吧?其实你长得也不赖,不过这两年来窝在家里,恐怕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吧?男欢女爱很正常,但你要知道,女人不会喜欢没有体力的男人。”她在暗批他的体力太差。

她必须用另类的方法激他,以增加他想站起来的决心。“瞧!你现在血液循环更好了,整张脸红润极了,还挺可爱的呢!”

“虽然我是个残废,但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你不该故意对我说这些让人觉得是勾引的言语,你难道不怕我误会而把你怎么了吗?”斯文的脸庞难得出现微怒,他讨厌她这样做作的调调。

她突然远离他,美丽的眸子不是没看见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遗憾的狼狈样,“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你不是残废,你是有机会站起来的;第二,凭你的蚂蚁体力……”她装出轻蔑的神情,还上下瞄了瞄他的腿,“动了五分钟就喊累,我看你很难把我怎么了哟!”

这应该是对男人很大的污辱!文以风抿唇,眸子难得露出高深莫测的光芒。“双双,你一定会后悔这么说,男人是不容得激的。”

“好呀!那就等你哪天站起来再说啰!”秦双双就是故意激他,希望激起他的“男人”自尊,从今天开始积极复健,才不枉她牺牲一点点色相。

秦双双走到门边,接过郝管家端在手上的托盘,也注意到郝管家一脸不苟同的表情,她无所谓的走回文以风身边——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在管家心中的地位搞不好比特种女郎还低呢!

“这是什么?”文以风一脸的戒备样。

见她端来一碗液状物,再见到管家在门边不断以眼神暗示——昨晚秦双双说过的话语,字字在他的心底浮现。

“拜托,我又不会下毒害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只会熬馊米粥让我喝下!文以风绞尽脑汁,想找出不吃这东西的借口,“做复健前,我就已经用过早餐了。”

“我知道,这碗牛肉汤是我一早爬起来熬的,很营养,你趁热喝了吧!”

“这碗不是粥?”

“我干嘛熬粥给你?”这回换秦双双一脸的不解,“你都用过餐了不是吗?”

文以风接过碗,正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喝时,郝管家一把抢过那碗怪东东,护主的将碗捧在自己的手心里。

“秦小姐,厨房明明没有牛肉,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这碗汤,要是让我家少爷喝了肠胃不舒服该怎么办?”这女人不安好心的要他从厨房端来这碗汤,他就知道有问题。

“说到这一点,我才要抱怨呢!这么大的房子里,冰箱居然是空的,要是我半夜肚子饿,想找个吃的东西都没有;这新鲜牛肉还是我一大早起来去市场买回来的,不然哪有新鲜的牛肉汤让你家少爷补身。”

“你一大早出门去买菜?”惊讶的问句来自文以风的嘴里。

他从八点用早餐开始就和这女人相处在一起,怎么连她跑出去都不知道。

“是呀!我大概六点就出门了……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她咚咚咚的跑出去,没一会儿,手上拿了个塑胶袋回来。

“这又是什么?”文以风眯起眼,瞪著塑胶袋里装著的一株株植物。

“茉莉花的根苗呀!另外,我在门口也摆了两盆可以栘株的茉莉花盆栽,那两盆老板跟我保证,今年夏天都会开花喔!”

发现面前一老一少满脸不解的望著自己,秦双双只好再补上一句,“你不是最喜欢茉莉花吗?等下你午睡醒,我们去院子里活动筋骨时,就把这些根苗还有盆栽种下,那今年夏天你就可以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到最喜欢的茉莉花了。”

“你哪来的根苗?”接过那个透明塑胶袋,文以风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一早买的,反正出了门,就一次买齐。”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茉莉花?”

“这不是那天在拔草时,有个背后灵在我身后一直说这里曾经开满一片茉莉花,是少爷和老夫人的最爱……”

“我才不是背后灵!”

瞧,背后灵自动入座了。“我有说是你吗?郝管家。”

郝管家一时语塞,怯怯的看了少爷一眼,幸亏少爷的注意力不在他的碎碎念上,不然继上回的威信,他的沉稳冷静也要跟著毁了。

“你一大清早出门,是为了买幼苗和牛肉?”文以风的眼神复杂,看向秦双双时,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是呀!我觉得你需要适时的休闲活动,别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就算身体好的人也会关出病来。”

“可是一大早,司机还没来,你怎么去买这些东西?”

“我走路去车站呀!之后搭公车,其实还满方便的。”

那要走大半个小时耶!

“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看护,本来就是要来照顾你的,况且昨晚我没怎么睡好,很早就起来了,没事好做就想出去溜一溜。”

他当然知道秦双双没睡好的原因——厨房左侧的那间小房间,晚上只要风一大,窗户就会叩叩响个不停,很吵人。

他垂下眸子,双手牢牢握住这个奇怪女人准备的一袋幼苗,很奇怪,虽然只是个塑胶袋,他却感受到她的关心。“双双,你要不要先喝杯水,刚刚陪我运动了一段时间,你也该累了,去休息吧!”他唤她的名,已经愈来愈自然了。

“ok,那一会儿楼下见。”似乎察觉到他的变化,秦双双很高兴自己又搞定了一个固执的病人。

只要能先付出真心,别人自然也能感受到,跟著付出关心。

等到她的身影走远,老管家忍不住出声,“少爷,给她家里钥匙会不会太危险?她一大清早溜出去,我们居然都不知道……”

“没关系。”

“可是……”

“郝管家,等下去请个钟点清洁工来吧!请她把我房间对面那间房打扫干净。”

“少爷不是要那个看护搬去那里吧?”怎么可以让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登堂入室,住进客房里?

“还有……”

还有?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我的汤还给我?”

老管家傻眼了,少爷居然抢去那碗来历不明的汤,还喝得一滴不剩,这……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少爷竟然那么听那个看护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