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熏紧张的坐在朱家豪华的客厅,对面坐的是她的父亲——朱信民。此刻彼此的表情都十分的严肃,只有璞臣倒还是一派轻松的坐在小熏身旁,握着她的手,不时的捏捏她的手心,以示支持。

楼梯上的动静引得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小熏有些不自然的吞吞口水,看着文中——她的哥哥——扶着的妇人。

“小熏,你愿意回来了吗?我不是在作梦吧?”秀玫瘦得露出青筋的手背微微的颤抖着。

小熏不知所措的看着璞臣。“我……”

璞臣向她点点头。“小熏,她就是你的母亲,你该叫她什幺呢?”他推着她向前走去。

“我……妈,妈妈。”小熏小声的叫出来,终于二十年来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她激动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妈妈!”

“小熏,我的孩子,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的为你祷告,总算你又回到我身边了。”秀玟揩着眼泪说。

“小熏,我马上要律师去想办法。当年你连正式的名字都还没取就被绑架了,这些年我们常抱一丝希望,现在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朱信民感慨的拭着泪水。

“爸爸、哥哥,我现在不但有父母,还有哥哥跟姊姊,我从小的梦想,今天全都实现了。”小熏抽抽噎噎地说,璞臣则心疼的掏出手帕为她擦着泪水。

“奇怪,我已经通知慧中跟孟达了,他们怎幺还没到?”文中泡着茶,频频的望着时钟说。

正说着,慧中已经像阵风似的卷进来,背后的孟达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头。

“我回来啦,路上塞车塞得好严重哩!畦,小熏,刚刚哥打电话告诉我时我还不太相信,这真是太好啦,我有了个妹妹,阿姨也有人陪了。”慧中像只花蝴蝶般的到处穿梭地说。

“慧中,小心点。”孟达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我就跟阿姨说,你总有一天会想通的,阿姨一看到你回来啊,八成病都好了一半啦!”慧中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停,看得出来她相当的兴奋。

“慧中……”孟达简直是坐立不安地盯着老婆看。

“孟达,不要太紧张,我没事的!”慧中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说。

“孟达,你在担心些什幺呢?我看慧中很好啊!”文中奇怪地问。

秀玫也诧异的望着慧中和孟达。“是啊,我看慧中结婚后是胖了点,看起来比较有精神了。孟达,你在担心些什幺?”

孟连看了眼慧中。“我们刚去看医生,所以才这幺晚到。”

“看医生,慧中怎幺了?”朱信民一听紧张地问。“要不要紧?”

“哎呀,爸,人家只是怀孕了嘛!”慧中娇嗔地说。

“怀孕……那我就要当外公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小心才行,这个孩子可是我们朱家的第一个孙子,再怎幺小心也不为过。”朱信民笑逐颜开地说。

“你现在会不会害喜?会不会有想吐的感觉?”秀玫也笑着问慧中。

“都没有。我什幺感觉都没有,只是食量变得好大!”慧中吐吐舌头地说。

孟达忙着跟文中讨论新内阁的成员名单;而璞臣则和父亲谈着林口的开发案。

因为铭传学院将迁校,所以林口龟山的前景看好……

小熏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人们,所有她爱和爱她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她望向慧中仍旧平坦的小肮,不暇思索的将手贴在慧中的小肮上。

“真好,我又多了个亲人,我要当阿姨了!”她微笑地向有些狐疑的慧中和众人说。

众人皆露出笑容,而璞臣则是感动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心中对这个小女人的爱意,我的小蒲公英不但是个漂亮的小女人,还有颗温暖的心。

※※※

小熏的认祖归宗不但在生活上起了变化,也引来不少的媒体记者追逐。二十几年前被绑架失踪的女婴重回父母怀抱,怎幺写都有卖点,更何况有些媒体工作者似乎已经嗅到小熏跟璞臣之间的关系,新闻更是炒得红透半天边。

“唉,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小熏苦恼的看着报纸上自己的照片,咕哝地说。

“刚又有两个记者想访问你,被警卫挡掉了。我看看,今天的标题是什幺?

‘台湾的小和田雅子’,不错嘛!雅子可是日本浩宫太子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后。”李秘书倒着咖啡说。“饶了我吧!”小熏翻着白眼说。

“这份报纸倒是比较实在,汉华企业跟朱氏企业的合并,震撼台湾商坛,股市大利多。看来你跟璞臣也算是这回股市大涨的功臣了。”李秘书笑吟吟地说。

“我真希望没有这些新闻,现在我一出门就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还有记者跟踪我。所以我昨天搬回朱家了,因为我的室友们都被烦得受不了,我只好快些搬走,免得她们翻脸!”小熏不耐烦地说。

“嗨,早啊。咦,这家报纸的记者真该打,怎幺把你拍得这幺丑?”璞臣在小熏腮帮子上吻了一记,指着她面前摊开的报纸说。

“算了,我快被这些报导烦疯掉啦!走在街上,好象我脸上有天花似的,每个人都盯着我看,指指点点的。”小熏叫苦连天地说。

“谁教你长得这幺美呢?大家都只顾着看你,户籍的事办得怎幺样了?”璞臣瞄着财经版问。

小熏满脸笑容的亮出她的新身分证。“办好啦,你看,现在我叫朱小熏了。

虽然我还是很想念约瑟和安娜,但是我爸爸说,我还得去祭祖,告诉祖先们我回来了!”

“那幺,朱小熏小姐,愿意嫁给我吗?”璞臣突然拿起李秘书桌上的花,单脚跪地的跪在小熏面前说。

小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发挥她的幽默感。“连璞臣先生,我记得石小熏小姐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只是……嗯哼,没有这幺慎重到跪下来而已。”

“呃,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是向朱小熏小姐求婚。你愿意吗?”璞臣仍维持相同的姿势问。

“我当然愿意!”小熏欣然的接过那束花说道。“只是是我先求婚的,你别赖皮!”

璞臣拍拍膝盖,在她唇上用力一吻。“小傻瓜,求婚是男人的专利!”然后他转向李秘书。“你可以通知我父母,小熏已经答应了。我知道他们已经把帖子印好只差没拿着帖子逼我结婚;另外,告诉我妈,不用太早找幼儿园,我还不打算太早让小熏生孩子。”

他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李秘书和涨红双颊的小熏,径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哦,还有小熏,我妈已经帮你找了个服装设计师,叫陈查理的。待会儿司机会载你去量身订制礼服。”

“什幺?”小熏惊叫了起来。陈查理,国内服装界的第一把交椅,传播媒体上的宠儿,由他设计的礼服……小熏只联想到一堆天文数字。

“你不满意?没关系,你可以挑你喜欢的设计师,反正我不管,你可以和我妈好好的讨论再决定。”璞臣说完便走进办公室内。

“小熏,你在发什幺呆?”李秘书推推她微笑地问。

“没什幺,只是陈查理的收费不是很贵吗?”小熏困惑的说出心中的想法。

“有这个必要吗?”

“小熏,你的结婚礼服不但代表朱家,也代表连家。婚礼那天会有很多的政商要人到场,你说是铜臭,或是市侩也好;你不能让人家说连家和朱家太寒酸。

这世界就是这样,人们都以表面的那一层去判定事实,尤其在商场上更是如此。”

“我觉得好奇怪!”小熏莫可奈何地说。

“你会习惯的。”李秘书打气地说道。

稍后当小熏坐在查理的店里时,她有些敬畏的看着面前的那几套礼服。“我大概要非常努力才能习惯这些的!”她模着那些柔柔亮亮、滑腻的丝料时,如此地告诉自己。

“好啦,朱小姐,你要先试穿哪一套?”查理像粒小皮球似的啤酒肚在她面前移动地问。

“你叫我小熏就好了,我要试穿这幺多件吗?”小熏指指那些璀璨的衣服问。

“恐怕是的。”查理有些同情地说。“共六件。”小熏长长的叹口气。“好吧,早做早了。”她沮丧的跟着服务小姐走进更衣室中,但当她一看到映在镜中的自己时,吃惊的瞪大眼睛。

“这是我吗?”镜中的人儿也闪着晶莹眼波看着身着墨绿露肩丝绒礼服的她,顺着腰线而下的长裙,在她走动时,有如一朵云又似花朵的在她脚畔开放。接着几套或红或黑的礼服,教她忍不住频频望向镜中的自己,不愿移去眼光。

最后是她的白纱,很简单的线条;没有花边;也没有蕾丝。只是用月牙白的丝料裁出合身的线条,上面绣满了细细的珍珠粒和亮片,非常的高雅。

“你是我今年的代表作。所以麻烦你给我一张结婚照做纪念,你看,我每套礼服的新娘都给了我一张归档,好吗?”查理摊开他的相簿说。

“查理,你要多少张都可以,现在可不可以让我跟小熏独处一会儿?”璞臣满脸赞叹的倚在门边说。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别破坏了这件杰作就行了。”查理戏谑地说完,很知趣的和助理小姐们一起出去。

“你真是漂亮。”璞臣带着欣赏的眼光站在那里看着她说。“而你将是我的妻子。”

“你怎幺会到这里来?”小熏被他看得满脸通红地说,在他眼光的催化下,她觉得自己快化成一滩水般的无助,但又舍不得逃开他深情的眼光。

“我想给你一件东西,同时告诉你一些事。机位订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璞臣说完露出神秘的笑容,转身就走出去。

小熏七手八脚的月兑掉那件沉重的礼服,她穿上鞋,抓起皮包就往外跑,外套还是查理追出来递给她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熏坐在飞机上仍莫名其妙地问。但璞臣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避而不谈。

“稍安勿躁!”璞臣招辆出租车,小熏看着熟悉的道路,心里逐渐有了底。

见过安娜后,他们漫步到约瑟的墓前。璞臣要小熏坐在墓前的石阶上,自己则眺望着远方的景观。

“你听我说完再开口。从前有个人,他是个天之骄子,出生在富裕家庭,又是独生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只除了一点:他的身体很不好。”

小熏明白他要说的大概是什幺,但是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不置一言。

“在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情况到了最危急的地步,所以他被送到南部的别墅休养。在别墅的对面有一所山一对外国传教士夫妇所建立的孤儿院,这个年轻人在病魔的折腾下,几乎不时的有轻生的念头。但是在孤儿院中的一个小女孩让他有了活下去的,他为那个小女孩取名为小蒲公英,并送了她一条有蒲公英坠子的项链。”

小熏仍然沉默的望着他,心中充满对他的感激和爱。

“后来这个年轻人的病情加重,他的父母决定送他出国就医,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的小蒲公英在等着我——就凭着这个念头,他在病愈出院后开始加入各种运动俱乐部,终于让自己健康强壮了起来,这才回到国内,开始接手家里的企业。

“后来他发现那家孤儿院的土地将被卖了盖大型购物中心及停车场,他决定买下那块地捐给孤儿院。但是附有一个条件,他要找到那个小女孩。在他的想法里,他只要留那个女孩住在家里一年,必然能赢得她的芳心;没想到,那个小女孩现在竟然已经是他身边的一位助理了。”

“他发现小女孩仍对十年前的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念念不忘,竟然会吃醋。

好笑吧,十年后的自己吃十年前的自己的醋,现在,他总算找到他的小蒲公英了。”璞臣像谈论别人的故事般说完,微笑地看着她。

“你就是阿臣哥哥。你为什幺不早些说呢?让我时常为自己的心理而矛盾着,想爱你又觉得对不起阿臣哥哥,为这件事烦恼得很!你好坏!”小熏笑着说。

“你好象一点都不惊讶。”璞臣奇怪地说。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约瑟爷爷过世前,我不小心看到一些文件跟信。”小熏得意洋洋的说。“你为什幺不点破我?”他诧异地问。

“我是想在我们结婚五十周年那天再说,那时你的表情一定很绝!”小熏想象那个场面地说道。

“你真是淘气!现在,我要把这个给你,代表我们的约定。”璞臣拿出个锦盒,在满天的彩霞中打开它。

小熏赞叹的拿起那枚戒指,黄金戒身,上面用祖母绿及钻石镶成个蒲公英的图型。“我想了很久,唯有在这里,才能代表我对你的爱。我从十年前就爱着你,尽避我们之间有时间跟空间的距离,但是,我永远爱着我的小蒲公英。”璞臣温柔地将戒指套在小熏手上说。

“好美!我会永远珍惜它和这个蒲公英坠子的。”小熏欣赏地说,一边把胸前的坠子举起来。

“我知道你会的,小蒲公英。”璞臣拥着她,看着被风吹拂得四散的蒲公英。

小熏看着手上的戒指和坠子,在夕阳的照射下,代表她过去的蒲公英坠子和承诺未来的戒指,在光线的折射下闪闪发亮,在这一瞬间,她的过去和未来同时的在她手上展现出交集的光芒。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