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着手臂上的痛楚折腾得她辗转不能入眠,海棠只得怏怏地坐起身子,咬着下唇地凝视窗外那轮明月。已是季春初夏时分,但在这入夜后的海面,袭袭吹来的冷风,仍是冷冽得有如十二月的北风似的刮着人的肌肤。困难地以单手扶住床柱跳下床,海棠在脚底碰触到冰冷的地板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光着脚丫子,循着那曲悠扬的韵律,轻轻地推开门,沐浴在柠檬色的月光中。
如舞凤腾龙般萧洒挥散,小桥流水淙淙铮铮,飞瀑松涛舒懒悠扬,在万籁俱寂里,飘来模模糊糊的箫声,使得海棠更禁不住满心的好奇,非要探究查源不可。
如歌似泣,这箫声时而温婉低恻,时而尖锐高昂,或如万马千军的杀气腾跃,又似思春少妇之低叹。可说在宫商角徵羽五音变化之下,漫无止境地铺陈出奇妙情境。
在明月辉映下,海棠悄悄地朝船首走去。虽然中途设有不少个岗哨,但依恃着自幼在船上混大,对这凌苔号的捷径秘道知悉得很清楚,海棠时时停下来,待脚步声远离后,这才自躲藏的绳捆或木柱间闪出来,缓缓前进。
激昂的乐音如急桨划破宁静水面,泼辣辣地自一阵热闹的哗啦急板中倏然而止,四周又恢复静谧,这使得海棠为之嗒然若失,踌躇伫立在黑暗中,心想该离去了,但又为没有见到这艺技高超的吹箫人而遗憾。
此时,箫声乍起,是新近由长安流行起的“相思吟”。和着清亮的箫声,海棠不由自主地随着音符,慢慢地轻挑慢捻了起来。
在庙会或节庆之时,乡野街坊大都会搭起台子,再由那些家伎或是官伎们,在六公尺见方的勾栏里,跳起各式各样的舞蹈,有祈求国泰民安,也有酬谢神佛庇佑,这就是所谓的“十八雨伞科”。
其中最着名的就是“足鼓”。足鼓是由舞者以一只脚放在大鼓鼓面之上,以两手持槌击鼓,脚不停移动,或高掀或紧贴,即能使鼓产生不同高低音的效果,这向来就是节庆中的高潮戏。
在海涯,海棠可是跳这足鼓的第一把高手。每回在以乌贼墨囊涂黑发丝,用炭粉抹去肌肤的白皙后,着黑绯相杂留仙裙,外罩深褐背心夹层单褂,头披未彩描金头盖,海棠的演出总是赢得最多的喝采。
听着高低分明的箫声,海棠突然单手往上慢慢地转动做捻花样,在如浪花般柔美翻滚的手势中,她腰肢微微晃动,随着那箫声缓缓踏出熟悉的舞步。在她浑然不觉之际,原本才升出半轮高的明月,此刻已整个地浮在海平面上,映着她苗条的身影,如嵌影画般的衬托着她。
在这明月海涛相伴的海面上,海棠很快地融入旋律。
黑暗中传来奇怪的声音,这令得吹着箫的曹晔挑起眉峰,朝左右观察了一会儿都无所获,他才拿起箫,继续地吹奏着新近习得的一首曲子。
应该是很疲惫了,但任凭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都无法顺利入眠。眼前萦绕的全是那双闪动水晶光芒似的紫眸,还有她微微獗起的红唇……
直到此时,我都还可以感觉到那股莫名的骚动,还有自她唇瓣上所传过来的轻颤,顺着我的血液,运送到四肢百骸,直抵我心深处。闭上眼睛,虽然吹奏着这把自幼由父王命人为他特别打造的玉萧,但他的情绪却未能如往昔般的因此而平静下来。相反的,更加汹涌激荡,令他久久不能释怀。
海仙……海仙,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难道真如巴鑫他们所言,她是海神之女?既然她身列仙神之列,又怎会哭泣、会受伤?她若不是个海仙,又怎会有黄金般的发丝,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以及神秘惑人的紫眸?
镑种疑问排山倒海地向他涌来,皱着眉地转个方向,他坐在船舷边,他缓缓地睁开眼,迎向那亮得如面银盘的明月。蓦然,他讶异地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在银澄澄的月中舞动着的曼妙身影。
这……这分明是天界才有的云裳羽衣,看她裙衫飘飘,举手投足间,似乎幻化出无数芬芳花朵,在她莲花般高雅低回中,像是彩苔翩翩翱翎天际,又似顽皮雨滴地滑落甲板,这使得曹晔心神为之震撼不已。
沿着船舷,曹晔缓缓地踱向仍沉浸在萧声中舞动着的海棠,曲音一转,他手指繁复地起落着,悠扬的“踏浪词”便轻盈地充塞在空气中。
靶受到一股不太寻常的刺痛感,海棠睁开双眼,立刻望进那对灼热的眸子,她匆忙地停下动作,在仓卒间没留神,一脚踩在自己的裙脚下,旋即失去重心地往旁摔去。
“留意!”话尚未完全离嘴,曹晔纵身一跃,伸手揽住了海棠腰肢,一个旋身,将她的身子稳住,护守着她仍迷乱的思绪。
“谢……”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搞得心烦意乱,海棠抬起头,正要启口道谢时,却披他眼睛里某簇闪动着的火花,看得羞红了脸,粉颈低垂着嗫嚅几句紊乱词句,她慌乱地想逃离开他的怀抱。
“不必客气,海仙。据巴鑫盘问过这全船的水手和船工,都无人知晓你是谁。海仙,这下子你就别再托词为康曹晔的妹子了,根据船工所言,这康家的小姐都已许配人家,平时也不可能令女流之辈上船,这样会引来恶兆。”
“什……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虽然平常我都以乌贼墨囊和乌炭易容,但他们应当知道我的名……”
“海棠,你的名是叫海棠是吧?康家小姐的闺名分别为艾、芥、亢、芍、药,并没有名为海棠者。”深深看进海棠那不住收缩着的瞳孔,曹晔轻声细语地说道。
仿佛一阵急雷打在脑门儿上,海棠身形晃动着。没有……没有名为海棠者……他们全都是我康家聘雇多年的船工和水手,甚至两代同聘的,亦大有人在。为何……为何他们全都否认认得我呢?我是康海棠,是海涯孤鲨康旅祺的妹子啊!为什么他们……
抓住了旅祺的手,海棠惨白着脸地望着他。“是谁说的?你们莫不是问到了新上船的水手……老管家呢?老人家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他定然会告诉你我是谁……”
手背上传来阵阵刺痛,曹晔低下头去看了看她深深陷进自己皮肤里的指尖,对她的反应大感不解。“他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他所召请出来的海仙,他为此也感到十分惊恐,深怕你会降灾予他。”
“你是说,连老管家他……他……”听到他的话后,海棠全身凉了半截,怎么会连老管家都否认我的存在?
“海仙,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海棠,为什么要这么讶异?你是康家至宝,这海涯孤鲨是何等精明人物,岂会轻易的任外人知道你的事情?这回若不是阴错阳差之下,擒得老管家,并且诱之以醇露,我也不会因此而得到你。”托起海棠颤抖连连的下颚,曹晔对她恍如受伤小鹿般哀痛的眼神,感到一股并不熟悉的难过。
“你……你们好卑鄙,怎可如此利用一个醉酒老人!强夺我康家船只,又奴役我康家船工水手,此刻更好大胆子,令得他们背叛主人,将我摒除在康家之外……你,你好生恶毒……”越想越觉得悲哀,海棠抡起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就往曹晔的胸口捶打着,哭着嚷道。
“住手!我曹晔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曾有半丝卑鄙之想,你再如此污蔑我的人格,即使你是女流之辈,也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反手扭住海棠手臂,曹晔令得她贴在自己身上,沉头地警告着她。
“光明磊落?倘若有你所宣称的光明磊落,又怎会派人蒙混上船,趁我兄长入京赴皇上赐宴之际,强夺我家凌苔号?这不是卑鄙又是什么?”虽然牵动肌肉,已使得她已折断的手臂疼痛不堪,但海棠仍不顾他屡屡加重力气,扯着喉咙地大骂。
“你……还不住口?还不快些住口?”这曹晔自幼受王者养成教育,何曾受人如此责骂,况且骂他的又是个身分神秘特殊的女子,这令他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偏偏他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处理的经验。
眼看海棠仍反反覆覆的指责他卑鄙,压根儿找不出对策的曹晔,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加重手劲儿,希望她会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闭嘴,不再指责自己。
谁知道海棠也是个有名的倔脾气,况且她自认受了不少委屈,且这全都因着眼前这莫名其妙的异族人而起,即使手腕上传来的痛楚,已令她几乎难以忍受了,她还是顽强地和他对抗着。
看着她不时咬牙忍痛,但仍不肯停歇地数落着白己,曹晔几乎想拔出腰际的匕首,刺进她的颈子里去了。眼尾余光看到她右手臂上缠绑着的白布条,理智稍稍浇息满腔怒火。就是因为我的失去控制,粗鲁地弄伤了她,总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吧!但……她这样喋喋不休的
凝视着她眼眶边缘闪动着的晶莹泪光,曹晔的心也为之软化不少。仍握住她的手,他举起另只手想要为她拭去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但海棠却会错意地闪躲着,并且放声就要尖叫。
唯恐她的叫声引起骚动,曹晔也来不及细思自己的动机,他俯下头以自己的唇封住了海棠的嘴。在她愤怒的踢打中,曹晔干脆拥着她,腾空缘绳而升,直至桅柱上的了望台,在仅容一人的窄小平台上,继续他充满侵略性的吻。原只想制止她惊动其他人,但渐渐的却难以控制……
伸手想要推开他,但往下望,入目尽是汹涌起伏的波涛,这使得海棠心惊肉跳,再看看双足悬空的自己,只凭他横拦住自己腰际的手在支撑,否则便要失足坠落这数十丈高的半空中,她更是又气又恨。
唉一抬头,那曹晔两片炽热的唇瓣又陡然来到,令得海棠连躲都无处躲藏,结结实实地被他吻了个够。这人怎么可这般无礼,就这样强吻人家,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子生起气来呢?他如此失礼的冒犯我,我该为此而生气的!海棠不住地暗白嘀咕着。
可是我的耳边除了击溅甲板、发出哗啦啦水声的海浪外,就只有阵阵嗡嗡嗡的声响;从小在这凌苔号中爬上爬下,我不会害怕这身处了望台的高度,为何手却不由自主地揽住他宽厚的肩膀?时时仗着胆大如天的缘引着缆绳,在船上东荡西荡的我,何以此刻却是双腿疲软,全身如瘫了似地几乎随时都要如泥遇水般化掉?
他的两片唇像有万瓦电力般,在我唇瓣嘴角幅射出无限热能,我八成已经从头发红到脚趾头了,但谁管他呢!沉浮在这种麻麻辣辣,既非酸又非甜的滋味中,我海棠这辈子,吃遍山珍海味,看尽奇山异水,都没有这种感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长而卷翘的睫毛掀了掀,海棠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正凝视着自己的曹晔,在他紧蹙的眉眼间,似乎有着什么含意,在眨眼间却消失无踪了。
察觉到自己几乎赖在他身上了,海棠很快地缩回那只未受伤的手,羞赧地别过头去。该死,我又放任自己的感觉行事了。不只一次娘再三的告诫我:千万别老是恣意任行,但我却屡次犯错,这……这个人会不会以为我是什么不受教的野花闲草之类的女子?
越想越自觉难堪,海棠紧紧地咬着下唇,羞愧得几乎落下泪来。此时,仍强健有力地拥住她的男人,却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遥望着远方的某一点,瞬间像是离她很远了的感觉。
“海棠,你是天赐我吐番的救星,现今吐番受旱潦之灾,百姓穷厄困乏,甚至已有易子而食的惨事发生。我曹晔无德无能,只有早日找到这康家密藏财宝的金银岛,方能募兵备妥粮秣,早日回我吐番解救黎民百姓。”将下巴抵在海棠头上,曹晔缓缓地说道。
靶受到他话里的自责之意,海棠诧异地抬起头。“或许你真的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长,但我康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堆满财物的金银岛,我也没什么能耐可以帮你,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
“不,海棠,所有的证据都契合了。你有着黄金般的头发,赛雪晶莹的肌肤。在我得到这富饶康家的船之前,连想都不敢想复国之事。但现在,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有康家积累的金银,再加上歌谣中所暗示的海中仙——你——我吐番复国再创盛世的荣景已展现轮廓。”视而不见地以拇指轻轻地着海棠的脸颊,曹晔轻声地说道。
绝望地摇摇头,海棠磨着牙地想着该如何点醒这只猪,真是猪脑袋投胎的!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我压根不是什么海仙,更非那莫名其妙歌谣所暗示的啥海中仙!
但在海棠有机会想出什么法子之前,远远天际一片乌苔般的异常黑影,快速地朝这个方向而来,这使得海棠抓紧了曹晔衣襟,倾身向前半挂出身子,眯起眼睛地朝那片像乌苔却又移动得太迅速了的黑影极目张望。
“是百济海盗!”将食指放进口里,沾湿后再置于迎风处,海棠横放手指地瞟了瞟那逐渐接近中的黑影。“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追得上我们,快传令下去,要船工和水手们备战!”
朝海棠所看的方向望过去,除了那云的速度稍微快了些之外,曹晔压根儿看不出什么端倪,更对海棠所说的什么百济海盗及备战之事一头雾水。
眼看曹晔仍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海棠焦急地推了推他仍没有反应后,她索性使劲儿地推开曹晔,以左手拉住条比她胳臂还粗的绳子,绕几圈在自己腰际打个结,看也不看曹晔的纵身一跳,轻盈盈地往甲板飘去。
还在思索海棠的意思之际,突然见到海棠就像片绿油油的荷叶,迅速往甲板下坠中。这一看之下,曹晔的心几乎要自胸口活月兑月兑的给迸了出来,他立即攀住另一条绳子,当即尾随海棠之后往下跳,他身上的黑貂披氅,如朵黑苔般地在空中展开,在他甫踏及甲板时,像冉冉落下的降落伞,将他和海棠紧紧地包裹其中。
因为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表演特技,所引发的怒气使得曹晔不由分说地扳住她的肩,正要好好的说她一顿,谁知这才到他胸口的小女妖,却举起脚重重地踩在他脚上,虽说不痛不痒,她却趁曹晔愕然的刹那,拔腿就往船舷边跑去,深恐她又玩出什么花样,这船舷外可是深不见底的海哪!曹晔只得紧追不舍地跟着她。
看到她伸手去拉那条碗口粗的绳子,曹晔心里暗叫不妙,她该不会……意念一转他立即飞身扑去,想要抢取她手里的粗绳,谁料这甲板湿滑,他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拦腰撞及船舷,猛然地往外翻了出去。
幸好他眼明手快地攀住了舷侧,但这船舷湿漉漉的,加以天际突然飘起不小的雨滴,使他身上的貂氅因饱吸水分而沉重地将他的身子往下拉。
看到他艰辛万状的想要撑起身子,风突然转变成东风,而且那群令人闻之色变的百济海盗船已接近,海棠焦急得直喘气,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我该任你落海而死的,如此方可消我心头恼恨,但此时百济海盗船已逼近,倘没有你的人手增援,恐怕这凌苔号亦要不保……”咬着牙地自齿缝闲挤出这些话,海棠将那粗绳在自己手腕间绕了两、三圈,这才使劲儿地往下拉扯,一时之间浑厚钟声响彻耳边。
在第二声钟响之前,船侧的舱房窗户已经透出光线来了,待钟声连响六、七声后,整艘凌苔号已大放光明,人声鼎沸了。
“吵什么吵,还不给我乖乖回去睡觉!”暗地里传来巴焱肝火太旺的叫骂声,还有吐番军卒的吆喝斥骂。
“快叫他们让凌苔号的船工和水手们就位,这百济的海盗就要到了,若非凌苔号上海战经验丰富的船工和水手们,你们绝无法将这些骠悍的海盗驱退!”看到先头的斥候船已隐然可辨,海棠焦急地顶着风雨朝曹晔大喊。
“什么百济的海盗船?你……”在风雨的杂击之下,曹晔的手都快失去知觉了,好几次都差点滑落,但皆靠着他坚毅的求生意志,猛然地奋力往上拉住滑溜的船舷,听着海棠的话,他直觉地以为这回自己必死无疑了。雨势越来越大,连打在身上都引起剧烈疼痛,此时他的手又往下滑……逐渐地松开了……感到极度疲乏,曹晔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死亡的到来。
“快看啊,那些海盗船已经兵临城下了!”突然伸手握住了曹晔的手,海棠一再声嘶力竭的示意他往后看。
讶异地睁开眼,瞪着她半斜倾出船舷的身子,在她腰际捆绑着几根由各帆篷间垂下的绳子,此刻帆在风中急促摆动,使得海棠娇小的身躯,也在风雨助虐下晃动得厉害。
“你快些放开我的手,否则这风帆会将你夹伤!”几次看她在帆篷拉起的棍木间穿梭,好几回都险些被那些平衡用的粗木打到,曹晔边试图甩开她的手地大吼。
“不,我不能放开你,我海涯康家从无见死不救的败义之人,你别放手,我会救你月兑险!”右臂的伤使得她整个右肩都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了。逆着风雨她抬起头四处张望,想尽办法该如何将他拉上船来。
巴鑫忧心忡忡地自大王的舱房冲了出来,迎向其他弟弟们焦虑的眼神,他抿紧唇地摇着头。此时和他们一样被那阵突如其来钟声所吵醒的人中,除了满脸莫名所以的土蕃兵卒之外,那些原是凌苔号上的船工和水手们,全部鼓噪着要往外冲,得由巴焱派人用利剑长枪才压制得住。
“大哥,这大王不在舱房之内,他会到哪里去?”
“是啊,大哥,这钟声响得煞是怪异,而且这些水手和船工们都人心惶惶,我们得请示大王!”
在弟弟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巴鑫举起手要大伙儿安静,而后瞄了瞄巴焱他们。“老管家呢?”
“还醉醺醺地起不来。”巴森低声回答他。
“那……海仙?”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巴鑫转向被他派去探查的巴淼。
“海棠姑娘亦不在舱房内,据门外守卫说未曾见她走出舱门一步。但我敲门许久没有回音,令守卫破门而入,却遍寻不着海棠姑娘人影。”笑咪咪的巴淼轻声笑道。
“这守卫共有六六三十六人,难不成这三十六人全都睡着或瞎了不成!”一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巴焱首先沉不住气,哇啦哇啦地嚷嚷着。
“还是,这海棠姑娘展现神通?”向来最为沉默的巴露突然出声,令所有的人都为之默然。
在那些船工鼓噪和天空斜斜落下的潇潇雨声中,巴氏五兄弟面面相观,却也想不出就这么大的凌苔号,怎么会找不到大王的踪影,还有那个诡异透顶的海中仙——海棠——更别提半夜三更突然传来的怪异钟声了。
乌云密布的天际,蓦然刺出几条刺眼的光芒,接二连三的强烈闪电之后,轰隆隆的雷声连绵不绝地夹在下一次的电光中出现。
所有的人不的而同地抬头往上瞧,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只见曹晔被个浪头高高地托起,眼看就要被卷进不时掀起漫天波涛的阒黑海里,他们都想过去救驾,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待他们三步拼做两步地冲到船舷旁时,那浪头已托着曹晔,载浮载沉地越离越远。
在众人皆急得团团转之际,突然巴焱指向黑暗中的某一点,张口结舌地咿啊了半天,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伙儿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漆黑里一抹闪亮的金黄,在渐趋转小的雨势中画了道大大的弧,而后像破空而出似的,那个全身绿得如三月春风拂过草原的女孩,把身体弓成钩状,在浪头消退,眼看要将曹晔摔进海里的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他,而后腾空飞回凌苔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