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坐在骏马之上,逸心侯赵新雨顾盼之间的英挺模样,可是令得夹道欢迎的黎民百姓们,个个兴高采烈地争相称道。
可不是,这回岳飞岳将军之所以会大破金兵,这位逸心候的功劳可得大大的记上一笔。在岳家军节节逼退金兵,进而追打到江北五十里之地时,若非这位通晓金国风俗民情的赵新雨献策,教岳家军避开金人圈套,今日又哪来这胜利的甜美果实?
虽然领受到群众这种英雄式的喝采,但新雨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偷悦之色。任马缓缓地走过夹道迓迎的街头,新雨的心却是更加的沉重。
“蒲”……这块紫玉究竟是谁的?为什么会在我身上?而我的青雁玉呢?在我自金国的行刑场被劫走,到重回大宋间的这段空白,我又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
这些问题在他官复原爵之后,一直缠绕在他脑海之中。但问及那四名自幼即随侍身畔的红衣女子,她们个个莫测高深的推说不知;但新雨却不只一次的捕捉到她们彼此间交换的怪异眼神。
蒲……将那块紫艳得教人不敢逼视的玉,重新纳进腰带之内,新雨强打起精神的望向已然在眼前的宫门。
乍进到高广深厚的宫殿大门,突然的黑暗使新雨不自觉地瞇起眼。突地,一道雪白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这令得新雨连连眨着眼,想端详个究竟。但每当他凝神的结果,一如平常,眼前除高大巍峨的连绵宫墙、簪红戴绿的宫女妃嫔、及吆喝清道的太监差役们,哪里还有那位温婉女子的踪影?
在将马交由侍马僮牵了下去之后,新雨伸手整整衣冠,在两侧成排--依品爵官位,由外殿、中殿直排至内殿--的官员们的艳羡眼光中,神清气定地走入大殿。
也难怪这文武百官要如此的钦羡.因为这皇居大内是何等戒备森严,规矩繁多之所。别说是一般朝臣,即便是官至上品的公侯伯卿之流,在初入宫禁之时,便得下马徒步,没有人可以如此大剌剌的策马长驱直入,除了这位在伐金战役中立下显赫功劳的逸心侯,谁人还能受此宠遇?
笔直地朝金銮殿中端坐的龙颜走去,握住拿在手中的那块紫玉,新雨在心里悄悄地做了个决定。
“臣赵新雨叩见皇上。”垂手而立的退居在台阶之下,新雨不卑不亢的扫视台阶前的那列粉妆金雕女子,眼神是一径的冷漠。
“嗯,好,很好。新雨,寡人就知你必不会有负寡人的嘱托,这些时日来辛苦你了。寡人也依你所奏,将皇宫内的所有宫女全都聚集于此。以爱乡的盖天功劳而言,即便是要聘娶我大宋公主都不为过,寡人不明白,何以爱卿只愿索这区区一名宫女?”捋着花白的胡鬓,高宗端坐在龙椅上,频频地点着头望向这位人中俊杰。
众所周知,蒲烟郡主的送嫁队伍,在送新娘到逸心侯府而遇劫,郡主至今下落不明,京师和全国各处出入要道、城门牌楼前,都贴满了告示,悬赏捉拿那劫走了郡主的要犯。
表面上,全国是热闹滚滚的要缉拿歹人,但流传在民间的却是:郡主早在皇宫内即已被心怀不轨的丞相秦桧所劫杀;因这秦相国的器量狭窄和奸狡狠诈是出了名的!当初在早朝之中,他曾再三的乞旨将郡主下嫁给他颟顸驽钝的儿子,但幸好老天有眼,教皇上降旨将郡主赐婚至逸心侯府。而眼见到口的肥肉就这样飞了,一般人尚且要不甘心,更何况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桧。向来权势倾天、独揽朝政的他,怎受得了这种跌股的打击,是以他干脆劫杀郡主,他那愚痴的儿子得不到跟皇室结亲的机会,别人也休想分一杯羹。
虽然没有人真确的见到秦桧有所行动,但百姓们在对他恨之入骨的情况下,对任何关于他的道听途说,都不打折扣的照单全收。况且这轿子未到逸心侯府,就被他秦相国所派的杀手追杀,连身着大红喜裳的郡主都被伤得血流满地,若说郡主的失踪跟他秦桧没有关连,那是任谁都不会相信的。
而这逸心侯建功直达天听,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提出什么特殊要求之际,孰料他却只是要求:在宫内服侍的小爆女中挑个他要的侍妾。这可就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双手拱为礼,迎向皇上的诧异眼神,新雨坦然道:“皇上,洛水三千,有缘只织一瓢。臣蒙皇上宠赐,皇恩浩荡,自应心怀感恩。但臣前些日子在御花园,曾见过一位宫女……臣斗胆,因皇上赐宴新科状元,臣不胜酒力而误闯御花园,在御膳房外遇到位小宫女,一直悬念至今……”
“臣禀皇上,这逸心侯虽立有大功,但这深宫后苑是何等森严之地,即便是皇亲国戚亦不可谮越。况且这御花园所连接的后宫,是皇上妻妾驻居之地,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兄弟之内室亦不可擅入。臣启奏皇上,请治这逸心侯不敬之罪,以儆效尤!”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秦桧满脸戾气的直视着台阶下的新雨。
“唉,这新雨是寡人的子侄辈,他怎会对寡人的后宫有所企图?况且这醉酒失态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关系。新雨,你尽避说,那宫女川什么名字,只要你提得出名氏,寡人没有不依你之理。”挥手将秦桧斥退,高宗脸上堆满笑意的凑近新雨。对这位俊秀的青年,他可是越看越欣赏。
天晓得他坐在这皇帝的宝座上有多紧张,金辽连年寇边,打得他这个九五之尊常如过街鼠般的匆促逃遁。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岳飞这员猛将和其它擅战武官,再加上这堪称文胆的赵新雨合谋为国,看样子他想安安乐乐的当他的太平皇帝的美梦,应是不远了。既然如此,区区一个小爆女又算得了什么?即使他要百个、千个儿的,他偌大的后宫,还怕凑不出个数吗?
“臣谢皇上,当初臣并未看清那位宫人面貌,只是捡拾到一方鱼型玉佩,这紫玉之上镌有个﹃蒲﹄字,但不知是哪位宫人所遗失之物?”将鱼型紫玉交由内侍转呈到皇上面前,新雨缓缓地将视线移往伫立在台阶前的粉白黛绿。在她们充满期待眼光中,很快地溜过一遍,但很失望地摇了摇头。
“咦?这蒲字……我说小明子,寡人这后宫内苑之中,可有人的名氏为蒲的?”转向最宠信的宦臣小明子,高宗瞇起眼睛问道。
“这……皇上,后宫的宫人全是奴才亲自挑选入宫,这其中并没有名唤蒲的宫人,会不会是侯爷记岔了地方?”长长的莲花指拈起那枚紫璧,小明子苍白斯文的脸上堆满疑惑。
“不,臣没有记错,这方紫玉确实是臣于那位宫人匆促离去后捡到的。”面对公公的暗示,新雨坚决地摇着头。虽说他赵新雨惯于流连花街柳巷、倚红偎绿的沉醉温柔乡内,但那是为了掩饰他真正动机的伪装,虽然狂狷不群的宿娼狎妓,可也是重要的情报交换,他向来都能将正事和私事分得非常清楚。
“这就奇怪了,这例行的选秀大会,皆是由各州府郡编具名册呈入宫中,由老奴才我一一点名选秀,若说有人名为蒲者,老奴我是万万不可能不知道……”抬头看看亦同样陷入沉思里的皇上和侯爷,小明子公公微微地弯折他略显佝偻的背脊骨。“皇上,奴才年岁已大,或许记性胡涂了,现在宫内人事帐册都由小安子公公掌理。”
“唔,宣小安子到前殿来。”
在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之后,那位衣着光鲜的小安子,满头大汗的冲进内殿,忙不迭地跪在高宗面前。
“奴才小安子叩见皇上……”漫不经心地,往在旁的心明子公公手中的紫璧瞄了一眼,他突然发出了大大的惊呼,“难道蒲烟郡主已找到了吗?”
“你说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即全聚集向他。
“这不就是蒲烟郡主身上的紫璧吗?”将紫璧放在手中反复观看,小安子毫不迟疑的说道:“这紫璧是郡主自幼即佩系在身的信物,她小时候,我跟她闹着玩他抢她的紫璧,这小妮子尚且跟我赌气好半天哩!我不会记错的,这上头又镌了个蒲字,更是错不了。”
在小安子侃侃而谈之后,众人表情各异。高宗诧异得抱着头发愁:这回战胜金国的大功臣赵新雨,要的就只是自己曾为他婚配的蒲烟郡主,对国库虚乏的他而言,这可是个好消息,起码不必再愁封赏上哪儿找的老问题,但教他头大的是--上哪儿去找出那个已失踩多时的蒲烟?
台阶前脸色青白不定的,则是权重位高的秦相国。他为儿子三番两次向皇上请婚,皆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相中了皇上宠渥有加的蒲烟郡主,却不料被这逸心侯捷足先登,直到听说大婚之日失踪的蒲烟郡主压根儿不在花轿上,这使得秦桧心里还暗自欢喜了好一阵子,想是皇上不舍将明艳动人的蒲烟出嫁,故同意他的奏请,在成亲之日以叛国罪将这逸心侯逮捕。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派出不少探子在宫中、宫外搜寻,务求快些找到郡主。
谁知这赵新雨手里竟有那蒲烟郡主的信物!看来即便是寻着郡主,只怕皇上仍是要将她许配给这赵新雨吧!
最受打击的莫过于满怀希望而来的新雨,对于皇上所赐婚的蒲烟郡主,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搭理她。在他小里,早已装满这位遗失紫璧的神秘女子的身影。加以先前自马僮口里得知的,对这骄蛮逸纵的女子更是没啥好感;大婚之日又演出了惊心动魄的血腥捉捕,新雨几乎已将他那个投缘见上一面的郡主娇妻,给忘得一乾二净。
现在,这小安子公公却亲口证实,原来那位令他念兹在兹的玲珑佳人,即是他避之惟恐不及的蒲烟郡主……这……他对那个窈窕背影和清脆歌声,几已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沉溺之中,却不料命运弄人,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与那俏俪人失之交臂,这使他不但为之惆怅,更是懊恼不已。
闷闷不乐地自早朝归返侯王府,忆起这大半辈子都以国事为重的生活,新雨突然感到非常疲惫。自幼他即被父执辈送到关外养育,令得他通晓异族语言风俗,未及弱冠被迎回承继逸心侯封诰,成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国势衰微、连年征战未歇,为了掩饰他搜集情报的工作,只得纵情酒色,当个人人传诵的风流公子,但他的心却是未曾有过一日平静,总像是一只脚踩在半空中般的不踏实。
这回由北地因身分暴露而辗转南返,他却察觉出自己有些不同了。多了些宁静平和,尤其在他独处之际,不再像以往般的,想找尽所有的热闹填满生命的空隙,而是悠游的过日子,这也是他二十七年生命中,开始过得比较像个人。每每在他静心品茗或观星时,总有个素静的人影,不请自来的溜进他思绪之中。
温柔的沏茶剪菊、笑意盈盈的掬水洗衣,她……像是活在他脑海中的精灵,时时刻刻的抚慰新雨思念她的急切,却也似饮鹤止渴般的,更加难以抹灭他对她的渴望。原以为只要找到那名遗落紫璧的宫女,便可一解他满心已被那倩影纠缠得几喘不过气的烦躁,谁知,那位素衣俪人却是蒲烟郡主……接连几道红影掠飞由窗口而来。新雨对这几位武功高强的神秘高人已经习惯,不再大为小敝了。从小他就明白这四位红衣女子的神秘来历,但他也明白人生有太多事是没有办法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譬如这四位异人,他从长上留下的家训中得知:这四位红衣人在他家族中已存在十余代,反正问也问不出原因,所以历任的子孙们也就无需大惊小敝,尽量与之和乎相处就是了。
看到新雨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开着的书册,四位红衣人中的一个使着眼色,立即有人出去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给拎了进来,将之扔到新雨面前。
“侯爷,这家伙就是去向金国皇后密报,使侯爷身分曝光的歹人。她也是秦桧派出的奸细。”伸腿往地上那个被反绑双手的人一踹,那位为首的红衣女说道。
闻言这才将视线往那个人一瞄,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后,新雨忍不住地咦了一声,“﹃他﹄?……她不是巴罗?”
提起这个他在金国时的管家,新雨讶异极了。
“侯爷,我姊妹明察暗访,总算将这厮给逮到了,她甘为秦桧走狗,不只一次的陷害侯爷。这回在绝情岭,她又想将怀有身孕的夫人推落崖底,幸好我姊妹及时赶到,才未让她得逞的危害侯爷子嗣。”
听得是一头雾水,新雨放下刚端起的酽茗,“妳说什么?我的子嗣?我尚未有妻室……”
“侯爷,事既已至此,我姊妹也不好再隐瞒侯爷。”和另三位红衣女用新雨所听不懂的语言短暂的交谈之后,那位为首的红衣女轻声地说道:“侯爷夫人蒲烟郡主,现正在绝情岭中隐居。”
“蒲烟?”神情像是被急雷打到,新雨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打翻了茶杯,褐色液体正在桌面上蔓延。
肯定地点点头,那位红衣女将手按放在新雨脑门之上。瞬间,有道灼烫的热流,很快的窜流在新雨的体内。
“侯爷,本来我姊妹之所以将侯爷的记忆锁住,为的是要襄助侯爷完成霸业。
依我姊妹所领受任务,侯爷应可完成霸业,于这年内登基为帝,但侯爷却没有此等野心,所以我们也打算结束任务,回到家邦。”
“登基为帝?妳们何以认为我有此等野心?”
“侯爷命中应是贵不可言的人上人,但侯爷却为了心系夫人,故无心逐鹿天下,既然无意鹿鼎中原,我们也没有意见。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渐渐加重手劲儿,那红衣女的喘气声也越来越大声。
恍若茅塞顿开,眼前一幕幕的展开了那些时时刻刻困惑着他的画面。不再像以前般点缀着片段的跑马灯影像,那些若隐若现、时常困扰他的倩影,终于有了明确的轮廓。是她,温婉可人的女子,她……她是谁呢?
“蒲烟夫人已怀有侯爷子嗣,我姊妹已为她布置好足够的武力防卫,既然侯爷已无心于政事,我姊妹也将离去。”举起手往巴罗的颈背砸下去,在喀啦一声之后,巴罗的身子随即软柔柔的往一旁倒了下去。
“既然我已无意在仕途求进,妳又何需取她性命?”
“侯爷,这是我姊妹的规矩,况且这里亦需借她的尸首一周,否则旁人又怎会相信侯爷已葬生火窟?”伸手将桌上的烛台拨倒,红衣女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葬生火窟?”
“侯爷应已忆起蒲烟夫人所在之方位。我姊妹时间已到,就此告辞。”朝新雨挥挥手,四位红衣女在新雨瞠目结舌中纵身往外一跳,随即失去了踪影。
望着豪华奢侈、饰金抹朱的侯王府,在熊熊火光中逐渐颓圮,坐在远远的大树上,新雨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逐渐地由心底某个角落升起,很快地遍布全身。
也罢,逸心侯只能有一位,但赵新雨却是可有无数个的!现在我只想快些赶到蒲烟身畔,首个有娇妻憨子的耕读村夫……意念既定,望着急急喊着打火、救火的那些家丁仆役们,新雨露出轻松的笑容,很快地混迹在人群中,而后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消失了踪影。
坐在被风拂弄出沙沙声响的松林之中,晚风飘送来浓浓的晚炊味儿,拉紧侍女刚为她披上的夹袄,蒲烟抬头望向天边的绚灿晚霞,忍不住蹙紧眉心。
还要多久呢?月复中孩儿已会拳打脚踢的宣示他的存在了,离那四位红衣女子所说的不过年前……眼看秋枫落尽、冬梅早绽,初雪已过的薄冬时节,更教她没来由的感到焦虑不已。
当初眼见新雨被那四位红衣女攫走,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找到新雨,不计任何代价都要将他救回来。就这样她哭得天昏地暗,不顾一切的在山里行走,为的只是要找到新雨;找到她这辈子已经离不开的男人。
艰困地在山区因为迷途而一再绕着圈子,也曾受到野兽骚扰,幸而遇到成群到山中采蕈及伐木的山村人家,在问清缘由之后,他们好心的将蒲烟安置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之内,由附近的人家接济。
但蒲烟仍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去找新雨。在无所依靠的漂荡这么多年后,总算她找到了个可以倚靠的人,说什么她也不能就此任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在蒲烟三番两吹的执意出走去寻找新雨之后,某次暴风雨突至的午后,她被洪水冲至山沟中的岩块上,那些焦急的村民们在岸边干著急,却是任谁也没办法渡过湍急的水势,解救被困在节节高涨中的蒲烟。
随着水位的上升,眼看攀附着一枝比胳臂壮不了多少的树枝的蒲烟,随时都有被肆虐狂涛卷走的可能,蓦然,空中飞窜出四道鲜红身影,在村民错愕惊呼中,如蜻蜒点水凌波而成人炼,很快地即将蒲烟给救回岸上。
乍见那四个把新雨劫走的怪异女子,蒲烟唯一的念头就是求她们将新雨的行踪告诉她,但她们总以时机未到搪塞蒲烟。但在另一方面,却拿出大笔银两,斥资在这僻野山区搭盖了栋巨大豪邸。
“侯爷尚有天命未成,妳在此安心住下,待机缘一到,我们自然将妳带回侯爷身畔。”
“天命未成?新雨他……”
“天机不可泄漏,妳……”看到蒲烟两眉间隐隐约约所现的指头般大小红点,那为首的红衣女突然欺身向前,二话不说即翻起蒲烟手腕,叩着她的脉好半晌。
“原来如此,看来这雁迎紫玉之说已然应允,既然如此,那紫玉依雁之期也必然不远。”
莫名其妙地听着那四名红衣女说的话,可真教蒲烟如坠五里云雾之内,越听越感到迷糊。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雨呢?前些时日,照顾她的大婶看她连连为严重的恶心和晕睡所苦,特意请来大夫把脉之后,很明确的宣布蒲烟已怀身孕的消息。在这人迹稀少的山村间,任何一个新生命都是被欢迎的,更何况他们看蒲烟举止谈吐处处流露出大家风范,更是争相照顾这位落难的无依少妇。
“大姊,如果是寻死岛的心咒,那表示硫瓦阴球……”捧住蒲烟的脸再三端详,其中一位红衣女如此说道。
“是啊,大姊,我们苦寻这么多年的硫瓦阴球已经重现于世,这……这表示我们回家的时日不远了。”
“太好了,几百年的搜寻,总算……”
伸手制止那三位红衣女再说下去,那为首的一位微倾身子凑近蒲烟,“夫人,可曾见过一方雁型青玉?”
讶异得连嘴型都成了大大的圆圈,蒲烟连忙的自怀里拿出那块青雁玉。
“果然,这雁玉果真是在妳身上,心蛊必随青雁玉和紫璧而行,才能发挥它的效力。可见这硫瓦阴球已重现于世。”沉思地将青雁玉贴放在额头之间。那四位红衣女轮流地做着相同的重复动作,最后才把青雁玉又放回蒲烟手里,只是此时雁玉的青碧已变成浅了些的翠绿。
聘雇了不少身怀绝技的武师,为这偌大宅邸的护卫之后,红衣女便兴起离去的念头。在这栋七日之内即建妥的大宅院外,她们手牵着手地念念有词,而后转向蒲烟,“我们已在这府邸周围设下迷障,若非有侯爷和夫人应允,将永续存在。任何心怀不轨之人,将无法见到此府邸。夫人尽避宽心,下一个年前,侯爷即会归来团聚。”
不待蒲烟有再询问的机会,她们纵身一跃即融入苍郁的林木之间。说也奇怪,每每蒲烟一起意想溜出去找寻新雨,她的脚便如生了根般的无法动弹,而额间的红点却更加殷艳,全身热呼呼得如同烈焰焚身,此时,唯有拿起那方青雁玉贴放额上红点,才可以使她稍微减缓不适之感。
坐在松树香柏环绕的后院之内,蒲烟没来由地感到阵阵心悸,她陡然坐正身子,动作之大引得远远忙碌搬移曝晒腊肉野脯的佣役们,全都停下手边的动作,讶异地盯着她猛瞧。
又来了,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像是远方有人正在呼唤着她般,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响应。缓缓地将那方青雁玉贴放在额际,她不安地坐在高高隆起的小丘上,不解地凝视后出飘摇生姿的满目绿盈,猜测着任何可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