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怒气冲冲的草率穿上那套绣龙纹凤、五色祥云环身的大喜礼服,头戴双红花烛笔插罗帽,新雨磨着牙坐在大厅里,燃着红焰焰巨烛旁的太师椅上,冷眼看着那些宫中仪仗妆奁队们,在鼓吹队的喧闹声中,像条逶迤长蛇,远远地向侯府而来。
郡主……谁希罕这郡主来着?本来我不愿妻妾成群,就是不希望有拖累,更何况是这由宫中嫁来的郡主……假若我的行动被她洞悉的话,这……念头一转来到藏芳楼中的那位泪人儿。奇哉,这等逸秀温婉的女孩,跟嬉春楼那样个藏污纳垢之所,忒是难以连上等号。听闻这杭州城内的青楼娼户,为了争奇斗艳,每每出奇招地至各处收买小女孩,带回交由一流红牌花魁教,以承继衣钵,只是那女子少说也有十六、七成光景,难不成……难不成是嬉春楼亦出恶招,到哪里去拐诱而来的?
心思还绕在那神秘哑女身上打转儿,那顶覆满金线银丝的花轿,此刻已被群吆喝开道的太监们,摇摇晃晃的停放在大门口了。在身旁老管家的示意下,新雨知道自己该去掀轿门、迎新娘进来拜堂了,但他着实没那个心情,尤其是听随从们说及这郡主是如何跋扈难缠,他更是巴望着能远之千里算了。
老管家连咳好半晌地暗示着他。见新雨仍是没有动静的坐在那里,他连忙伸手去推推新雨,领着满脸不耐烦的新郎倌前去迎接郡主新娘。
新雨心不甘情不愿的,用老管家交给他的秤杆去挑开轿帘,随即在轿前构式上踢三下。这时,那些太监接过老管家的行赏,个个眉开眼笑地诵呼着祝贺之词。
伸手去扶新娘的手,在刚一接触的当时,新雨心中为之一愣。怎么,这手……但他的微微诧异只持续了几秒钟,急急忙忙嚷着该依时辰行礼的老管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推着新雨,要他领着他的新娘到前厅拜堂。
倏地,一群官兵如倾巢之蜂般涌入,在他身畔的新娘身形一矮,随即向上凌空飞起,同时,将凤冠、层层花红绣裳一件件地朝那些官兵方向拋去,只剩一身素衣。所有事情似乎都只是瞬间发生般,令人措手不及--“捉拿叛逆,违者斩无赦!”拿着武器、争先恐后冲进来的官兵们,一致将目标对准正往后头窜逃的白衣女子,如狼似虎地追赶着她。
被那群扯着喉咙吼追杀的官兵给挤到墙角,新雨忧心忡忡的看着女子纤细的身于在梁柱间穿梭……女子技巧地拔取下墙上的灯、牌匾,当成武器投掷以阻却追兵。为首官兵眼见无法将那素衣女子制伏,一记口哨声,随即从外头冲进一队弓箭手,个个拉弓张满,箭在弦上的瞄准伏潜在梁柱后的女子。
新雨跃上斜柱往上瞧,试图弄清楚那女子的来头。愕然,有几滴液体飘到他脸上,他下意识伸手一模,辨识出那竟是秾稠的血珠之后,奋力往上一跃,来到那女子藏身的大梁,凑近头去,及时阻止了正要向他撤出什么东西的黎瑶。
“是妳?”翻身来到梁柱之上,新雨皱起眉头的看着她左臂上汩汩流出的血滴。
“事机败露,段氏追到杭州来了。他趁夜派人袭击嬉春楼,阿舅与那些护卫拚死护我逃出来,但这些官兵却仍对我紧追不舍。适逢在路上遇到这花轿队伍,我便乘乱混入花轿内,没料到仍被他们追踪而至……”伸手抚顺凌乱披散到脸庞上的发丝,黎瑶的手指立即在她们留有残妆的脸上画出几条殷鲜血痕。
“混入花轿……”
“是啊,我不想待这些追兵离去之后,再行月兑困。没料到这花轿竟是往这侯府而来,在百姓沿街看热闹的情况之下,我根本没法子找到离开轿子的恰当时机……”
“慢着,如果妳是半途混入花轿之中,那么……郡主呢?”看看空荡荡的轿子,新雨诧异的问道。
经他这么一提,黎瑶也露出了古怪神色。“不,我逃入花轿中时,里面已是空轿子,只留有凤冠霞帔,压根未曾见到有什么郡主……”
两人正在奇怪之际,屋外忽然传来闹烘烘的声音,而后是马蹄哒哒声由远而近的往这方向奔来。众人错愕中,有位公公装束的人手忙脚乱地翻滚下马,展开手里的金黄色滚动条--“查逸心侯赵新雨,身为皇族宗室不知崇敬律法,竟与外番勾结、意图谋反,朕特命秦丞相出令,将其拘回受审,若有违抗,杀无赦!钦此--”
鲍公念完皇上的御诏之后,所有官兵都抬起头,瞪着梁柱间的新雨和黎瑶,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少爷,这……这该从何说起啊?”老管家急得团团转,老泪纵横地对着新雨大叫,和其它仆佣们被官兵们押集在一处。
靶觉到身畔的人全身形于外的怒气四散,黎瑶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这逸心侯赵新雨向来是皇上最宠爱的亲王,怎的一夕生变沦为阶下囚,且被冠以谋反之罪?!即便是王公贵族,亦难逃一死啊!
“侯爷,看来是我黎瑶牵累你了!”黎瑶苦笑迎向若有所思的新雨,身形晃了晃的说道。
“黎姑娘,这祸事早在我预料之中,姑娘不必觉得愧疚。沿着这大梁往后爬出去,即可通到藏芳楼的楼层,该处地形隐密且机关重重,姑娘到达该处之后,麻烦将其内的那位瘖哑姑娘一并带走,她曾是妳嬉春楼之人,今日也算是珠还原椟了。”
“瘖哑姑娘?不,侯爷八成是哪里弄错了,我嬉春楼从未有过瘖哑之人。”
“呃?那……姑娘,事态紧急,还是请姑娘先离开险境,那位姑娘就拜托妳了。”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
“泪奴儿。快走吧,待会儿万箭齐发,妳我就难月兑身了,妳快走!”伸手推着黎瑶,新雨突然探到怀里掏出枚形状优美的雁状青玉,递给了黎瑶,“黎姑娘,麻烦将这雁玉交给泪奴儿。持这雁玉到插天山,自然有人会收容她。黎姑娘,万事拜托了!”运起内力,将黎瑶往那梁后的小洞托去。
随后新雨纵身往那万箭纷飞而来的大厅腾空一跳。顺手抡起根扁担左右连连开弓,使得断箭似雨花般落满地。
“侯爷!”见那箭势越来越密,也越来越急,黎瑶突然发出凄厉叫声。因为她亲眼见到箭枝嗤嗤地刺进了新雨身躯--奋力抬起头,新雨怒目而瞋地指向那小洞,咬牙道:“走,快走!”
在漫天价响的杀伐吶喊之中,黎瑶将那块青雁玉放人怀里密袋,咬紧牙关俯身在梁柱间爬行,不一会儿就到洞口。她重重地叹口气--只来得及见赵新雨像中箭鹞子般的急速翻滚,而后笔直如石块般的往下掉……此时门外又传来数目庞大的马蹄声,想是有更多的官兵来到,她只好含泪的钻进小洞中,顺着蜿蜒地势滚进间宽敞的大房问。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她这才看清楚,原来在近窗处坐了个满脸疑惧之色的清秀佳人。
“妳……妳莫不就是泪奴儿?快,快恨我一起走!”听着外头如潮浪汹涌的脚步、兵器交击声,黎瑶一把拉住了泪奴儿的手,转身就要往下走。
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的女子,蒲烟下意识的就想缩回手,怎知这娇弱女子力量却是非常之大,令蒲烟怎么都挣月兑不了。
凝神倾听外头的嚣闹,再看看这女子的抗拒不依,黎瑶臂上被箭所赐的剧烈疼痛,几令她要昏厥了过去。眼见这名唤泪奴儿的女子仍是拚命的想推开自己,黎瑶猛然想起,这逸心侯不是说这女子是瘖哑之人,既然如此,会不会是她压根儿听不见她所说的话?既然如此的话……在剧痛中缓缓地眨眨眼睑,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模糊的景物才逐渐变得较为清晰,蒲烟才刚转动颈子,就被颈背的疼痛牵扯得忍不住出声申吟。
“妳醒过来啦?”明艳如莲华绽容的妙龄女子,用破瓦盛装着包子递到她面前。“快吃吧,吃饱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妳……妳是谁?我又要赶路到哪里去?”蒲烟怯生生的伸出手去拿包子。因为她的肚肠已经饿得发出抗议了。
闻言,黎瑶手里的瓦碗差点掉落在地。她目瞪口呆的望向蒲烟,“妳……妳会说话?”
“咦?我本来就会说话,我不但会说话,还会唱小曲儿哪!妳……”大口大口
的咬着包子,属于天性中乐观的那一面又占上风,蒲烟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虽然这包子温冷、温冷的,但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吃了再说吧!
“这……天哪!难道是我忙中有错,救错人了!不对啊,那四位姑娘也说妳就是侯爷交付她们护卫的泪奴儿,怎么……怎么妳竟变了个样?”直愣愣地跪坐在地,黎瑶一面撕下半幅裙摆裹伤,一面以极其不解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吃得兴高采烈的蒲烟。
“侯爷?什么侯爷?我是蒲烟,就是那个被我皇上伯父硬许婚给那个浪荡子--逸心候的倒霉蒲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得赶紧逃,否则卯时一到,我就得被送上花轿,嫁给那个逸心侯了!”皱起眉头东张西望,蒲烟一口气说完之后,焦急地等着面前这瞪大双眼的女子回答。
“天哪!我的天!妳是蒲烟郡主?”
“正是,我就叫蒲烟没错,除非还有人不巧跟我同名。我记得刚刚……我躲到御膳房的大黑箱中,怎么这会儿竟是在这破庙?”模着头,蒲烟可真是百思不解。
手指碰触到脑袋后的那块隆起,教她痛得倒抽口气。
“大黑箱?”将这字眼儿在脑袋内回转了几次,黎瑶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自己手背。“哪!耙请妳所说的是我们运猪入宫的木箱?难怪小李叔说今天忒是奇怪,宫中只收三头猪,却算了四头猪的钱给我们,原来是妳躲在黑箱里蒙混出宫!”
被她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蒲烟只有腼腆的吐吐舌头。
“呃,可能是这么回事吧!”
“啧,郡主,妳的玩笑可开大了,倘若当时被宫门口的差爷查到妳在黑箱中,我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难怪今日的花轿内竟是空的,原来妳旱就进了侯府。”
“等等,妳说我进了什么侯府?”
“咦?就是逸心侯赵新雨的侯府啊!我方才就是受他嘱托,将妳由侯府救出,因为他受秦桧诬陷,此刻可能已被擒身亡了。”想起此事,黎瑶脸色为之黯然。
“啥?!”原本还吃包子吃得津津有味的蒲烟,这下子惊得连手里的包子几时落了地都不知道。
“我受侯爷所托,到后园的藏芳楼将妳救出,那风、火、雷、水四位护卫亦说妳是少夫人,所以找才勉力将妳救出。”黎瑶伸手到怀里取出那只青雁,双手奉上。“那四位姑娘见到此青雁,皆说这是侯爷随身之物。他临行前交给我,要我带妳到插天山,说是自然会有人收容妳。”
“插天山?”反反复覆的看着手里的展翅玉雁,蒲烟还是茫茫然的不知其所云。“要我到插天山?”
“嗯,由此进去即是插天山的地界。插天山的规定极多,寻常人若无此山寨主人的邀请函,根本无法入山,我只能送妳到这里。既然侯爷交代送妳到插天山,我黎瑶总算是不负所托,我还有要事待办,就此告辞了。”挥挥手,黎瑶拾起她散置一地的武器、药囊,转身便走。
“啊……黎……黎姑娘!”眼睁睁看她像道白影般往树林飘荡跳跃,渐行渐远……蒲烟大惊失色的追到门口--却已望不见黎瑶的身影,只得气馁的走回庙里,挫败地坐在山神庙里唯一的石块上发呆。
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何时进了那个什么侯府的,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但看这位黎姑娘侃侃而谈,可是半丁点儿都没有不合情理的胡诌之态,那……难道是我在睡觉?或是失了魂儿?
越想越困惑,头上又传来阵阵抽痛,她下意识伸手在脑袋上搧着风,一面神情古怪地盯着手里的青雁玉,一时之间对这情况是模不着半点头绪。
陡地,一阵强风迅速拂过,蒲烟只觉眼前一花。待她定睛一瞧,面前竟然已如塔般矗五立了众多的彪形大汉,个个髯髭满脸、孔武有力的,令人望之生惧。
在他们之中,却有个十分娇小的女子,约莫不到那群壮汉的胸口高度。她扎了两条油亮粗黑的辫子,水汪汪的眼球子转啊转的,滴溜溜直打量着被看得不太自在的蒲烟,以及她手里的青雁玉。
“哇啊!丙然是赵家哥哥的青雁玉,那么妳就是赵家嫂子啰!敝事,赵家哥哥何时成了亲?竟然没有送帖子上我插天山,让咱们众家弟兄们为他热闹热闹……”
在那群大汉间来来回回的踱着方步,小女子微微粉红的衣衫,在那些非黑即蓝或褐的巨林般壮汉中,更显醒目。
“影小姐,那赵爷曾说过,倘使有需要,必会差人拿青雁上山求救,由此可见,秦桧那老贼已对赵爷下手了。”
雩影罔若未闻,“唔……刚才飞镖传书说这位姊姊是赵家哥哥的新媳妇。既然是嫂子,咱们插天山自然不能怠慢。来啊!备轿,迎嫂子入山。”娇斥一声,壮汉们立即将身上所套的绳索取下,再由四处砍些长短不一的木条,三两下即做成个没有顶盖的轿子,前后各两名壮汉半跪在地,等着蒲烟上轿。
若说刚才黎瑶所言已让蒲烟百思不解的话,那这身着粉红劲装女子所说的,更是令蒲烟如坠五里雾中,想半天也搞不懂她究竟在扯些什么?
“姑……姑娘,我实在不明白,这……”被雩影推拉着坐上轿子,蒲烟胆战心惊地探子,打算跟她好好的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俐落地一个鹞子翻身,这名叫雩影的女子,稳当当地坐上简陋的轿子横把式上,笑瞇了斜向发际的凤眼,甜甜地对蒲烟说:“嫂嫂不必忧心,只要有我雩影在,即便那秦桧派来天兵天将,也决计上不了我插天山一步,嫂嫂尽避在此住下,一切有我雩影。”
“姑娘,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蒲烟正想向她解释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赵家哥哥的媳妇,远远地,传来震天动地的锣声,蒲烟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状况,那雩影已经又跳下丈来高的软轿,双手扠在腰际,高高地翘起下巴,盯着天际的块块云朵。
“哼,那书呆子还不死心?”
“小姐,看来是那御史又在山脚下招降了哩!”立即有人将一封飞箭传书的布帛摊放到她面前。
“哼,又是那个书呆子,他烦不烦啊!”将布帛揉了揉,雩影咬牙自齿缝间迸出话来。
“小姐,这御史听说是新科状元皮子规,受皇上亲笔御封为代天巡狩的御史大人,沿江已收降了十七、八个山寨,妳看咱们--”有个半秃汉子连声问道。
“咱们怎么样?难不成你们也想象各大山寨门派,被他招降之后,落得无处容身的惨状?”杏眼一瞟,雩影由鼻孔闷哼一声,没好气地瞪了那个多嘴部属一眼。
半秃汉子立即机警地闭上嘴巴。
“小姐说得是,在这江南十大山寨里,咱们插天山可是数一数二的强帮悍寨,向来就是在这插天山自给自足,管他是否改朝换代,咱们只过咱们的日子。他一个小小的御史,咱们插天山可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一旁有个满脸疮瘢的汉子,以一副睥睨雄视的模样儿,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一旁众人连忙应和他的话。
此时,两颗圆滚滚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的雩影,突然绽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诸位弟兄,咱们是不是好一阵子没找人干架啦?”搓揉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哩!自从两年前,修罗山的黑龙帮被咱们以火牛阵打个落花流水,他们头目也吓得屁滚尿流、成天只会胡说八道之后,再也没人敢来踩咱们的地盘,自然是没有架可以打!”
缓缓地转过身去,在接触到部属们那跃跃欲试的兴奋眼神后,雩影的微笑越变越大,转眼间笑得合不拢嘴。
“小姐,咱们可是要挑那御史带的饭桶兵?”
“那些酒囊饭袋啊,我看丢包泥块就可以压死啦!”
“咱们几时动手?”
在部属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发问中,雩影忽然举起双手要众人安静,“咳咳,稍安毋躁,咱们先将嫂嫂带回山寨休息,再派人到山脚下探采那书呆子的虚实。”
就这样,蒲烟半句话都插不上嘴的,被送到了山寨里。雩影将她安置在离主屋仍有段距离的独栋小屋之后,便又在那堆壮汉的簇拥下匆忙离去。
望着雩影指派的一名丫头忙进忙出的整理房子,蒲烟不禁开口相询--却得不到任何回答?!……许久才发现,原来这丫头是个哑巴,根本听不见她问的任何问题,只是非常勤快的做着事儿。
不时听到远处传来的咚咚鼓声和铿锵锣声,望着一直握在掌心中的青雁玉,再想起自己如今不知身处何境,蒲烟只能无奈地对自己摇摇头,苦笑的望着远方的那堆棉絮般的云层发呆……被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吵醒,蒲烟惊地由睡梦中一跃而起。
到这唤做插天山的山寨已经快两个月了,日子就这样在平淡中悄悄飞逝而去。
全山寨的人都在雩影的领军之下,卯足了劲的跟官兵对抗。
这插天山地处天险,河深水湍,且出入只有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行的羊肠小径,另一面是陡险峭崖、光滑石壁,只怕是善于攀爬的猿猴、壁虎都要为之兴叹……雩影所率的部众,每每在技痒难耐之时,便偷偷下山溜进官兵扎营之处,四出骚扰挑衅,再在官兵追赶至半山腰之前,将之引至各处陷阱予以戏弄。皮子规所领的官兵在受过几回愚弄之后,不再轻易上当,改采包围之策,希望以围城手法封锁住插天山对外联络的所有途径,采消耗战,等着插天山的众人因食物、物质的匮乏而投降……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而蒲烟则像个没事人般的清闲。出外干架的事她做不来,即便是她唯一会做的厨房琐事,也因着她是逸心侯赵新雨的妻子,没人肯让她帮忙。百无聊赖之下,她只好跟那些壮汉们的妻子、女儿们一起,学着做些女红,好打发时间。
据插天山派出的探子飞鸽传书,那赵新雨连中数箭,早在官兵围抄侯府之时即已毙命。换句话说,这蒲烟可是在成亲当天就成了寡妇,这使得她在插天山上更是受到所有人的敬重,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连雩影都允诺要照顾她一辈子。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阵仗,蒲烟可真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被指婚给那个浪荡子,命已经够不好了,岂料他竟在成亲当天就一命呜呼!老实说,她连这个赵新雨究竟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却得一辈子顶着他的末亡人的名分活下去,这教她光想起来就累!
透过屋外隐隐约约映进来的月光,蒲烟辨识出有个高大的身影趋近--绝不是服侍自己的丫头巧珠。
“谁?是谁在那里?”连声的问着都没有答复,蒲烟更是冷汗涔涔。这山寨中的汉子都对自己极为友善尊重,怎会有人半夜闯进我的住处?
试图抬起眼皮,但或许是循环药力再度发作,新雨只觉得近来一直困扰着他的晕眩感又袭了土来。他摇摇晃晃的,想要抓住蚌什么东西以稳住自己的身子,但连连在空中挥手却总是落空,令得他一时煞不住脚地往前一扑--嘴里的尖叫尚未离口,那两片热呼呼的唇片,已然完全密合贴在她唇瓣之上。
蒲烟又急又气,娇嗔地拳打脚踢,恨不得将这像只大狗熊般将自己扑倒在床上的人给踹开。但这像座山般将她泰山压顶的男人,却是文风不动的仍将她给钉在床上,而他的两片唇,就像是饥饿过度的水蛭,在她唇土、脸颊、颈畔、耳后不住地蠕动,呵出炽热的气息令她为之臊羞不已,却也心儿怦怦急速跃动,像是随时都可能要自她喉咙跳出来般的教她害怕。
如同两条灵巧翻动着的蛇,他的手伸进蒲烟凌乱的衣袖,沿着她细致的肌肤往上挪移,在蒲烟的皮肤上,如野火燎原般的点燃一簇簇的火花。她感觉像是有股轻微的电流,一层层的灼烧着她的所有感官,一遍遍地烙印进她灵魂的最深处……那抹非常熟悉的花香,不停地触动他所有的知觉,新雨已分辨不出此刻是身在哪家青楼,身下的又是哪家的红牌歌妓,他只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渴望有个温暖的慰藉。在这东藏西躲的两个月来,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那天在官兵们冲进来、他忙着掩护黎瑶逃走之际,自己大意的被数箭所伤,幸好被一位神秘高人所搭救,把他带至某名剎调养,待他已可行动之时才将他送下山--“檀越此后最好是隐姓埋名,秦桧气势正焰,檀越若是泄漏真实身分,恐怕会再遭不测。”双手合十,那位头上点满戒疤的方丈如此叮咛着他。
“师父,我乃逸心侯赵新雨,此事天下人俱知,如何隐瞒?”苦笑地摊摊手,新雨无奈地回答他。
“檀越此去不会有人识得你的身分。世间可有无数赵新雨,但却只有一位逸心侯啊!现今那逸心侯已被万箭穿心而亡,侯府亦被充公没人,实与檀越没有干系了。”
“师父所言,新雨不甚明白……”
“去吧,老衲已无法再将檀越藏于此地。秦桧鹰爪已至,为保寺中数百口平安,请恕老衲送客。”合十再三诵佛之后,方丈即转身回山,而山门也在新雨的面前关上。
怀着不安的心情,新雨只得兼程赶着路,只想早些投奔到插天山。因为那插天山的女当家--雩影--与他有着很深厚的交情。
想当初,雩影乃老帮主起意为儿子所选的童养媳。谁知因儿子痴呆低能,而雩影自幼即聪颖过人,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才,在惜才的情分下,若帮主遂将雩影改认为义女,欲使其继承帮主之位,也藉此保障自己的智障儿子,所以老当家辞世之前,即已将这寨主位传予那娇小可人的雩影,不意却引起帮中觊觎帮主大位的长老们的不满,欲联手除之而后快。
当那些有所图谋的长老们,一路追杀雩影和她的智障大哥来到河谷时,当时已身受不少刀剑伤的娇小雩影,为了护住啥也不懂的大哥,仍是以一挡百的以剑花散幻成光圈,将自己和兄长牢牢的护卫在其中。正好新雨闲游路过,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与雩影联手将那些叛徒击毙,雩影今日才得以掌有插天山。
为了感念新雨的搭救,雩影从此发布命令,这逸心侯赵新雨为插天山大恩人,只要贵客临门,必以最隆重盛情款待,任何人敢有怠慢,帮规必严厉处罚,因此,新雨也就时常到这插天山盘桓。
罢刚在黑夜中,他展开自幼所学的绝技轻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轻易地掠过打着瞌睡的守卫,没有触动机关的飞点草枝、凌越树丛后,来到他每回来所借住于斯的木屋。
任督二脉所传来的阵阵血气相激,令得新雨的意识又逐渐地模糊了起来。真是奇怪,每每他想运功之际,便会感到体内有股阴森的力量,将他所凝聚的功力全都抵消殆尽,即便是他勉强施展大修聚气法提升精气纯度,也只能坚持短暂时间,而且在他行功之后,更加的削弱他的气力……难道这是因为黎瑶所下之蛊的作用?
意识渐失,由鼻腔所吸入的那股芳华,却像是变形虫般的在他全身所有细胞内不断的扩大……再扩大……而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门外虫声唧唧嘶鸣,伴着山涧流水潺潺不绝的奔流声,风声偶尔呼啸着,在木屋周遭卷起哮喘般的巨大声浪。蒲烟使尽吃女乃之力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但以彼此身形差距如此之大,加以她又屈居劣势的情况之下,真是教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委屈的任泪水不住宾落眼眶。
从来不知道为何物的蒲烟,在这时,却被体内不知打哪儿来的澎湃情绪所吓到,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令她感到飘飘然的奇怪感觉,像是快被火焰融化的腊般的软绵绵,更像是有道滚烫的热油在体内流窜,教她浑身如被蚊虫钻咬般的难以言喻出那股骚动的来处。
察觉到她枕畔的湿意,新雨莫名所以的拈几绺她湿透了的发丝,忘情地将之凑近自己鼻端,嗅闻着熟悉却又说不出是在哪里闻过的香味。手指沿着她柔女敕的脸蛋而下,轻易地即滑进她微敞的衣领之内。不同于那些承欢歌妓们的大剌剌,这个娇柔女子却是娇羞地弓着身子,似乎想要抗拒他的手指,这更加挑逗得新雨为之血脉偾张,几乎要失去理智。
随着她肌肤的越多,那股香气更是如影随形,毫不遮掩地直扑新雨的所有细胞。他轻轻一拉,即将她用以围里上身的肚兜剥去。新雨只记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晶莹雪白的双峰,脑海中像是突然被层纱所蒙蔽,再也不愿去想那么多--被那股孤寂笼罩已久的心,此刻已经疲倦得不愿去多想了。
就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让我任性而为吧!为了这些该死的国事、天下事,我已经绷得太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我累了,只想好好的把握这一吹,就这么一次吧……蒲烟气喘吁吁的,在他那两片炽热的唇移开后,试图要喊叫来人,但旋即发现自己被抱移了被窝。在她惊呼连连之际,这个大胆入侵的狂徒,已然将她身上最后所赖以蔽身的亵衣剥去。赤身地果陈在他面前,蒲烟羞愧得迅速钻进被窝,藉以遮蔽自己的难堪。
“唔,小娘子,妳莫要怕羞,来,告诉我妳的芳名……”见到露在褥子外头的一只白女敕小脚,新雨禁不住地伸手去捏了捏她的小脚。
靶觉到自己的脚被只温润的大手所包覆,蒲烟更是惊惶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更往被褥里头钻。
看到被褥中伏顺地移动着的曼妙曲线,新雨只觉月复中有股热气急速上升,不一会儿即令他全身毛孔发胀,几乎要无法自持。
“小娘子,妳莫要再淘气,相公我来啦……”笑吟吟地揭开被子一角,在那佳人尚不及喊叫的剎那,新雨即已如饿虎扑羊般的强硬,将她带进一个如幻似梦的迷离境界……在那里不需言语,也不必思想,只要去感觉……是的,在极度的感官刺激之下,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完全放开自己,感觉那种腾云驾雾……忽而急剧直下、时而又攀抵高峰的奇妙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