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已死之人,再不容于天下,这一生,你只能留在这里,留在本王身边!

那人临去之前留下的这句话,魔音穿脑一般,搅得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直到天将破晓,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那人仿佛又来过,却再没动手动脚,只是替他掖好被角,放下床帏。

睡饱了,懒洋洋地在屋里模索了一圈,无奈地摇摇头,又窝回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室内生着火盆,温暖如春,但他可没忘了外面正是风雪交加,要命的是,屋里连一件可以称作衣服的物件都没有——除了他身上这件松松垮垮一扯就开的丝袍。

要想出门,只怕得披着被子了。

如果李沧澜前夜的话当真,那他现在的身份便是皇位嬗变中被诛杀的逆臣叛党,另一面是六王爷府中无人知晓的阶下囚徒。

想到昨夜那人眼中显而易见的征服欲,莫憬玄不禁打了个寒颤,整个人缩回被窝里。

从没有人用那样的眼光看过他,像高空中盘旋的老鹰,无所顾忌地盯住一只走投无路的兔子,而他,竟然不自觉地像那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细细算来,与李沧澜不过数面之缘,他一介小小的太傅,位不高权不重,平日谁也不会正眼瞧一下的人物,再加上向来谨言慎行不露半点锋芒,太子又是个软弱善良与事无争的主儿,即使他想,也不可能和权势大如天的六王爷杠上。

思来想去,也只有雪地里那一夜,可是如果说因为被自己用刀架在脖子上要挟了一夜导致六王爷对他产生高度兴趣甚至紧抓不放,莫憬玄直觉地认为:他有病!

他年纪虽不大,胆子却一向不小,师父早说过他不适合入朝为官,劝他及早抽身,弄到现下的情形,真应了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暗中布局的时候,早已盘算过最坏的结局,不外是人头落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莫名其妙地被李沧澜看中,几番羞辱,让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未能杀身以成仁,反而弄得里外不是人,莫憬玄自己也觉得好生冤枉。

你是己死之人,再不容于天下,这一生,你只能留在这里,留在本王身边!

“见你的鬼!”低低地咒了声,怎么也挥不去那夜以来的点点滴滴,强悍霸道的吻,密不透风的拥抱,还有温热他双脚的手掌,是羞辱么?却为何那么温柔?害得他脸又热了。

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往昔种种,譬如昨日死,反正他也没什么便宜给人占,斤斤计较,不如忘了好。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正要一场大梦,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抬眼见又是那阴魂不散的王爷,干脆翻个身不理不踩。

李沧澜也不恼,自顾自到床边坐下,顺手捞起莫憬玄披散在枕上的长发,在指间缠绕把玩。

莫憬玄被闹得心烦,翻身坐起,却因用力过猛扯到头发,疼得低叫出声。

李沧澜忍不住一股笑意,伸手将他揽到身前,凑过去嗅他发际的清香,感觉怀中的躯体一阵僵硬,遂低低一叹:“本王的怀抱,竟让你这般为难么?”

莫憬玄哭笑不得,讽道,“若你我有一人为女子,那便半点不为难了。”

“哦?”那人不见半点收敛,咬上他耳垂,笑道:“你以为本王愿意抱一名男子么?”

暖暖的气息让他半张脸都酥了,不愿意?那还死抱着不松手!

莫憬玄不禁气结,用力偏过头去,咬牙道:“李沧澜,你究竟意欲为何?”

身后那人半晌无语,怀抱却越收越紧,紧到让他喘不过气来,肩背密密实实地贴者他的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肌肤,撞击着他的知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腔子。

虽然心理很是反感他几次三番的轻薄作弄,可是这身体的反应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会紧张,但绝不是嫌恶,何况在他的挑逗之下,会脸红耳热、酥麻虚软是不争的事实。

懊恼之下,想当然地归因为自己太缺乏经验,而对方显然是风月老手。

舌忝了舌忝嘴唇,轻声唤道:“王爷?”

最近常常一时气极,竟忘了彼此身份悬殊,一个不慎,大好的头颅就没了。虽不甘心,却知道嘴再硬,也硬不过王爷,只好淡道:“草民无知,冒犯了王爷,还请恕罪。”

身后传来低低的闷笑声,原来那人一直忍笑忍到快中内伤,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好容易平复了气息。“你怕什么?怕本王杀了你么?”

莫憬玄冷笑道:“杀了倒好,省得受这等戏弄羞辱。”

李沧澜沉下脸来,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以为,本王是在戏弄你?”

莫憬玄有些气短,对着那张近得快贴住的邪美面容竟感到心虚,奈何他向来嘴硬,脾气更硬,方才王爷搂着他不作声,或许还能心软上些许,现下辞锋相对,纵然理亏,气势上可不能少半分。

包何况他自觉理直得很,于是更加凑厉地瞪回去。

“小表!”李沧澜居然敲了敲他的头。“本王实在是太心软了,竟舍不得罚你。”

小表?心软?舍不得!

莫憬玄无力地瘫在枕上,喃喃道:“气死我也……”

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

莫憬玄趴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任他左摇右晃千呼万唤,就是不理不睬,不答话。

磨了许久,李沧澜也没了耐性,玩心上来,干脆扑过去,一副标准的急色鬼状,吓也吓死他!

丙然,莫憬玄在重压之下大惊失色,古训全丢到九霄云外,大叫:“你做什么!”

俊美猖狂的面容带着一丝邪笑,李沧澜按住他胡乱挣扎的手脚,咬住他的颈项,道:“本王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莫憬玄又急又气,一介文弱书生怎么奈何得了那人的蛮力,拉扯之间已是衣不蔽体,羞愤交集之下,很直接地昏了过去。

李沧澜停了动作,沉吟了下,起身为他盖上被子,轻笑道:“快中午了,记得过会儿起来用膳。”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回他半句。

“若铁了心要你,这等小把戏怎能骗得过本王?”说完,曲起手指轻轻地敲在莫憬玄额头上——“笨!”

床上那人睫毛微微颤了颤,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静可以制百动……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