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二的时候,课不同了,叶定睿换了午睡的时间,变成下午四点,而孟熙月却是四点刚好必须上课,因此她根本遇不上叶定睿。

为了他,她每次上课都会迟到十分钟,由于她是教授眼底的好学生,因此每回都以去帮忙其它教授为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目的。

甚至为了能看见叶定睿午睡的情形,她还选择了能观察他的教室的课,她挑了靠窗的位置,下课的时候总是晚了十分钟离开。

今天依旧,下课钟一打,孟熙月静静坐在位于上等着其它同学离开,然后才站起来往窗外探头,不过没看见叶定睿,倒是看见他的MP3随身听。

是叶定睿忘了带走的吗?

孟熙月没有多想,背包一拎,随即下楼到他的秘密之地。

她捡起MP3,按下Play键,听见古典钢琴的音乐,却不知演奏者是谁,她没想到在叶定睿冷漠的外表下,竟然还会听古典乐,她还以为他会喜欢听英文歌呢!

“那是我的MP3。”

正在听音乐的孟熙月听见这声冷哼,吓了一跳,旋即转身,与叶定睿四目交接,她的心又开始乱跳了。

见孟熙月没有归还的动作,叶定睿又开口:“那是我的MP3,里头放的全是钢琴曲,麻烦妳还给我。”

这会儿,孟熙月随即把东西还给叶定睿,低着头,想掩饰自己脸上的羞涩。

叶定睿收妥MP3,多看了孟熙月一眼,问:“妳怎么会来这里?”他似是不喜欢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一样。

孟熙月察觉这点,连忙扯谎:“我的笔掉下来,我下来捡的时候就看见这个东西,我没有偷的意思。”她可不希望叶定睿换地点,那样她就没办法再看见他,这是她一点小小的私心,但她同时也由叶定睿的表情猜到,他应该是不会再来这里了,一抹失望染上她的眼。

“我知道。”若要偷,早跑得不见踪影吧,只是她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失落的表情?“妳的教室在楼上?”

“恩。”

“妳知道我是谁?”

孟熙月看了叶定睿一眼,又点点头。

“那妳应该也知道我常在这里睡觉啰?”叶定睿看穿她后,再问。

“呃……”没想到叶定睿会问得这么肯定又直接,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想想,反正叶定睿也不会再留下,诚实回答应该也没有差别。“对。”

“那妳没说出去是因为想看见我吗?”这女孩还真好拐,他怎么猜她就怎么回答,老实的可以。

“一半。”

“那另一半呢?”他倒是很想听听看。

“假如今天这个地方是我先发现的,也不希望有人说出去啊。”

叶定睿听了,欣赏她的体贴,玩味一笑。“妳叫什么名字?”

“李月。”

孟熙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掰出一个名字,既然叶定睿已经把她忘了,那就彻底忘记吧。

知道对方的名字后,叶定睿不再说任何话,转身便走。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孟熙月的心还是有点痛。

她果然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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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了一个周末,又到星期一。

四点下课,孟熙月依然是全班最后离开的人。

等了十几分钟后,她收拾袋子起身,怀着忐忑的心情往窗外看下去,纵然明知叶定睿应该不会再出现,可她就是想亲眼证实。

头往窗外探下,以为应该是空空的,没想到又看见叶定睿依旧毫无顾忌地枕在草地上熟睡,看着他睡着的模样,她知道那表示他对她的信任,这教她欣喜若狂,激动地掉下眼泪来。

她不懂自己高兴什么,就是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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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没有因为孟熙月的暗恋而停止,仍旧持续缓慢的前进,转眼间,他们也大四了。

她与叶定睿仍旧只有说过两次话,但她已经满足。

前一阵子她才偶然听见叶定睿放在MP3里的钢琴曲,原来演奏者是肖邦,后来她也疯抂迷恋上肖邦的曲子。

喝着叶定睿喜欢喝的巧克力牛女乃,听着他爱的肖邦音乐,看着他也喜欢的登山书籍,她明白自己这么做很愚蠢,就算她呼吸的空气跟叶定睿一样,也无法拉近他们的距离,但她已经满足了。

她并不期望叶定睿发现她喜欢他,只希望能默默地一直喜欢着他。

她不敢太贪心,生怕哪一天连这点小小的幸福也会被剥夺。

没想到,毕业前不久,她偷偷喜欢叶定睿的事情真的曝光了。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发现,又是谁说出去的,她只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摊在阳光下,让她很痛苦,整天有人对她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于是她躲着叶定睿,躲着流言。

“什么啊?室内设计系的才女喜欢上企管系的才子喔!那也不错啊,才子对才女,绝配。”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的人,说出的话也没有杀伤力。

“哈哈哈,拜托,对方是才女没错,不过很丑,怎配得上才子?好歹也应该找中文系的美女吧!”嫉妒的人吐出的字眼就比较恶毒。

很快地,适百也席卷到企管系。

“定睿,听说有人喜劝你!”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知道叶定睿不太开口的性格,有人好心帮他代答。“这次的对象长什么样子啊?”

“室内设计系的才女,作品也参加过比赛,获得不少奖状。”

“那不错啊,是不是,定睿?”同学推了推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叶定睿。“你不是也喜欢聪明的女孩子?”

他们没忘记上次叶定睿才拒绝了一个空有美貌却没有脑子的大美女。

叶定睿摘下耳机,问:“什么事情?”

“我是说有人喜欢你。”

“喔。”一贯地不冷不热的回答。

若不是同班四年,够了解他冷漠的性子,大家还会以为是他太骄傲。

“那你怎么想呢?”

“关我什么事?她要喜欢是她的事情。”

“可是对方听说被说得很惨,好像是因为长得不够漂亮,在网络上被骂不要脸、没资格,这样你也不出面解决吗?”

“我对谁都没兴趣。”

或者该说他对那个叫李月的女孩子,还比较有意思一点,他觉得她是个天真又很可爱的女孩子。

他其实愿意睡在同地方,一方面是相信李月,一方面也是在等她,毕竟她让他不会觉得无聊,只是等了许久仍不见她现身。

他还以为李月是喜欢他的,但现在证实他的魅力也不是无远弗届,对于这认知,他多少有些不悦,却也不会主动去问清楚。

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喜欢谁,他没资格管,即使李月喜欢的不是他,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他有点不高兴而已。

“对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孟熙月。”

“要解决还不简单。”叶定睿重新戴上耳机前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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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考前的最后一堂课,教授在讲台前说得感性,孟熙月却是恨不得赶快下课就能去找叶定睿。

她的秘密曝光很多天了,把事情告诉江烽华后,他要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跟叶定睿告白算了。

孟熙月觉得江烽华说的有道理,反正她就要毕业,要丢脸也只剩下这几天,若不说只怕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叶定睿。

当教授提早下课后,全都赶着要回去准备考试的学生,随即一哄而散,剩下孟熙月在教室内,这次还多了她的好友李晴雅。

“熙月……”李晴雅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住孟熙月。

“怎么了?”最近因为流言的事情,她也减少跟晴雅联络,对她总有些过意不左。

“对不起!”李晴雅什么都还没说,就先对孟熙月说了一声道歉。

“晴雅,到底怎么了?”

“熙月,就是关于妳喜欢叶定睿的事情……其实是我不小心发现告诉了别人,可是我跟对方交代了不能说出去,我也不晓得事情怎么会愈传愈难听……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李晴雅万分自责地掉下眼泪。

原来如此啊!

既然是晴雅无心的,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没关系,我不介意,反正的确是我太自不量力,不关妳的事情。”

李晴雅激动地握住孟熙月的手。“熙月,妳真的不生我的气吗?”

“当然不会了,回去看书吧!我还想待在这里一会儿。”

“好,谢谢妳,拜拜。”李晴雅朝孟熙月挥挥手,带着松口气的心情离开教室。

独坐在教室内的孟熙月,则是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上天要她跟叶定睿告白,才让他提前知道她喜欢他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话,她更应该提出勇气才对。

孟熙月双手握拳,眼露坚定的目光。“好,就这么做!”

等叶定睿来到他的秘密之地后,她就要当面跟他告白。

无论结果如何,如此一来,她大学四年也不会留下空白。

就不知叶定睿会不会怪她给他假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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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楼下传来宪脚步的声音,孟熙月原本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不已。

她知道是叶定睿过来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上课,如果错过这次,真的再也没有其它机会,因此她非要把握不可。

就在她深深吸了口气,准备要下楼时,蓦地听见另一道靠近的脚步声。

“哈,原来你这四年都是躲在这里睡觉啊!”一个好奇的同学偷偷跟踪了叶定睿,发现他的秘密天地。

“我是光明正大睡在这里。”叶定睿心想今天是最后一次,就算被知道了,他也无所谓。

“是喔,这里够隐密,真不错。”

“找我做什么?”

“喔,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在网络上放消息,也透过几个朋友把你的回答流出去。不过呢,我觉得或多或少,孟熙月还是会受到伤害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孟熙月身体一绷,听得更专心。

“应该吧,不过,她喜欢我,并不表示我就非得喜欢她不可!”叶定睿随意回答着。

“可你要用长相这点,来表示自己不喜欢她……会不会太过分?毕竟女孩子都很重视外表。”

“你又不是没看过上次那个死缠着我的女人,无论我怎么说她就是不肯放弃,后来是因为我说不会喜欢年纪比我大的老女人才让她死心,所以要彻底斩草除根就非要一针见血不可。况且说她丑,也是你们在说的吧!再说,我跟她一点都不熟,她凭什么会喜欢我?还不就喜欢我这外表,对这种女生,我最反感了。”

男同学听了点头赞同。“说的也是,万一孟熙月也是这种性格的话,这样才能一劳永逸。我看过她,脸上戴着眼镜,也不懂得装扮自己,毫无美感可言,真的是蛮丑的。”

叶定睿看了眼手表,他知道快要下课了,李月应该也会在吧。

不知怎地,他有点介意她,很想再见她一面。

说也奇怪,这学校是很大,但也不可能碰不上一面。

难道是她刻意躲避他?

此刻,楼上的孟熙月听见这一切——

她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喜欢上他的外表,但现在听见这些话,她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既然叶定睿不喜欢她,跟他告白只会让自己更尴尬,让他更厌恶她而已。

突然,孟熙月的眼睛如同坏掉的水龙头,不停淌下温热的泪水。还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就这么硬生生被埋葬了。

但这样也好,她还是够车运,至少是在出丑前就知道这一切,也用不着亲自去面对他的冷言冷语。

还来不及开花的恋情就已经死去,她哭得不能自已,却又得拚命忍住声音,以免被楼下的叶定睿听见。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真的需要一个地方能让她大哭特哭,抒发痛楚。

“哈,那我肯定做对了!”楼下那个男同学突然语出得意。

“做对什么?”

“就是帮你的话加油添醋啊。”

“你加了什么?”突然问,叶定睿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本来不是说你不喜欢太丑的女生吗?我帮你改成,我最讨厌丑陋的女生,孟熙月,妳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妳的—一”

“干嘛这么毒?”叶定睿觉得真是找错人帮忙。

“会吗?你不是希望一劳永逸?这样刚刚好,她再也不会异想天开。”说完,他相当沾沾自喜,显然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叶定睿很想骂他,但想想事情做都做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下课钟声传来,叶定睿连忙将同学赶走,说是要午睡休息,同学也识趣的离开。

等了等,他没等到窗口有人探出头,于是他自己上楼去,只见教室早就空无一人,他来到靠近窗边的桌上,发现上面残有几滴透明的液体。

他也没想太多,随即转身离开。

假使李月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他,那么,他对她也不必再惦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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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月,妳怎么哭了?告诉我是谁欺负妳,我去帮妳揍他。”

罢回家的江烽华,发现孟熙月缩在沙发上,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心疼不已。

孟熙月抹去泪水,吸吸鼻子欲强颜欢笑,可笑容却掺了不该有的苦涩。

“没事的,我只是想到要毕业,必须跟同学分开,加上教授今天又说了很多伤感的话,我多少有点不舍得。”

要是自己喜欢叶定睿的事情没曝光,该有多好?

至少她也能带着四年美丽的暗恋记忆,而不是满心的伤痕。

“小宝贝,舍不得什么?毕业纪念册留着、手机号码留着、什么都留着,到时候妳想跟谁联络就能跟谁联络,台湾又不是大到需要花好几天才能见到面,这有什么好哭的?乖,别哭了,要不然我会心疼,晚上带妳去吃大餐,好吗?”

“烽华,你对我真好。”孟熙月抽抽噎噎地,好不容易泪水才稍微止住。

江烽华模模她的头,疼惜地表示:“废话,妳是我妹妹,我不疼妳要疼谁呢?而且要是我欺负妳,我爸妈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我,我当然要更加好好照顾妳。”

“谢谢你,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再让我哭一次就好。”她觉得哭得不太够,胸口仍是闷闷地十分难受。

“好,妳哭吧,我会在这里陪你。”江烽华拍着她的背,决定出借自己的身体。

得到江烽华的答复,孟熙月立刻趴在他的腿上,很用力、很用力将心头全部的痛苦,全部抒发出来。

如果她能不喜欢叶定睿,那该有多好呢?

但她明白是不可能的,谁叫她死心眼,一旦喜欢上,就很难改变,唉,她真的是太笨了,难怪叶定睿第一次见到她就骂她笨,因为她的确是。

爱情啊……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就算心很痛、泪流满面,孟熙月非常清楚她再也不可能喜欢一个人,像喜欢叶定睿那么多。

所以,就让她哭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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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熙月含着泪水,缓缓自梦中醒过来。

她睁开眸子,看见的是叶定睿那张俊秀的侧脸,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这是多么有趣的缘分哪!

凝视叶定睿的脸庞,回想昨夜作的梦,是一个有点悲伤又有点幸福的梦:心头百感交集。

大家都说女人傻,以前她不觉得,现在她却很认同这句话,一旦沉浸在恋爱中,女人真的都是傻的。

其实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明白叶定睿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她后来听了烽华的话,摘下眼镜,换上比较亮丽的衣服,将头发烫卷,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吧!

可那个梦还是令她不禁感到害怕,她很怕叶定睿清醒后,会突然冷漠地赶她离开,若再次被他伤害,她肯定会受不了的。

那……还是先走吧!

轻轻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后,孟熙月来到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包,正准备离去时,却听见身后的开门声,她回头一看,是全身赤果站在卧室门边的叶定睿。

叶定睿双手环胸,压根不在乎自己没有穿衣服,反倒是孟熙月羞红了脸,视线不知放哪里好。

“怎么了?”她先开口。

“我才想问妳怎么了,干嘛一早就急着走?今天不是假日吗?”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人,他的脾气怎可能会好?

“男人很怕承诺,不是吗?”

叶定睿觉得孟熙月的答案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这跟我问妳的问题有关系吗?”

“我怕你认为我会要承诺,所以想说如果我离开,应该就不会让你有那种感觉。”叶定睿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她的头也就跟着放低。

“妳那么不想跟我要承诺吗?”他反问,他发觉孟熙月就是很喜欢跟他唱反调。

“不是的,我是怕你后悔。”

“妳后悔了吗?”

孟熙月望着他的脸,坚定地摇头。“我没有。”

“那还不快进来?让我继续站在这里会感冒的。”说完,叶定睿已率先躺回床上。

孟熙月傻愣愣地站在大门边,不知是进去还是离开好。

“还不快进来!”要是孟熙月再不进来,他便要出去逮人。

孟熙月只好回到他怀里,叶定睿一把将她揽得更近,叮咛道:

“下次别在这种时间离开我,还要我爬起来,很累的。”

“喔。”孟熙月乖乖应声。他们的对话好像有点回到过去,记得当时叶定睿也是这么对待她,他的口吻有点冷、有点像故意要看她出糗,她不禁笑了。

“笑什么?”

“想到你以前种种。”

“我真的没想到妳这么爱观察我,那时候喜欢我,怎么不跟我说?要是妳早跟我说,我们也用不着绕了那么大个圈,九年耶……”

“这九年应该是值得的。”

“为什么?”

因为你那时候讨厌我——孟熙月在心底回答。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要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有可能产生对的恋情,或许我们正是如此。”

“或许吧。”叶定睿有点赞同。“再睡吧,中午再带妳去吃饭。”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怀念过去的人,所以他不会放在心上,他要的是放眼未来,就算过去他跟孟熙月没有缘分,但现在他们转了圈仍是相遇,就注定他们未来也会走在一起,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