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蓝月里熟悉的身影又再次出现。

平时总是装酷的酒保,朝他挑了挑眉。“一样?”

“一样。”男人平淡地说着。

等待调酒的时间,酒保忍不住问着,“你很久没来了!”

刘邦奇朝他客气的笑了笑,不再多话。

是很久了,整整三个多月了吧?

“你、你生病了吗?”酒保并不想放过他。

刘邦奇打趣的说着,“我看起来气色这么差?”

“是啊,大概瘦了五六公斤吧?”

刘邦奇抹抹脸,心里狐疑着——真的瘦这么多吗?只觉得这段日子没什么胃口,但没想到差这么多……

不过,这真的挺难熬的。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刘邦奇感到一个男人靠到身边来,同时递上一杯酒。

刘邦奇抬眼看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你心情不好吗?”男人问。

今天,独自贪杯不少,神智不似往常般平静,因此,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抄起杯子喝起来。

“你很久没来了。”男人笑着,“没想到你愿意喝我请的酒。

“我也请你。”刘邦奇朝酒保示了意,不多时,酒保便奉上了一杯。

这意谓着礼尚往来,却也代表——到此为止。

“你确实很迷人。”男人凝视着他好半晌,伸出手,在他面颊轻轻一模,无限着迷,“你身上的香味……让人情绪沸腾。”

刘邦奇下意识想闪躲,可是男人的手却滑入他颈际,温热的贴着他皮肤,最后欺过身,想吻他。

“不要在这里。”刘邦奇还是避了开,淡淡说了句。

男人怔了怔,对于这个弦外之音,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轻浮的笑着,“那么,要在哪里?”

“……随便。”

****

“介意我来开吗?”男人见他神情有些颓靡,不禁指了指他手上的车钥匙。

刘邦奇想也不想就把钥匙扔了过去,他的干脆,令男人有些错愕,但男人随即堆起笑容,自顾自地坐进驾驶座。

“你家?我家?”男人问着,“还是要去Motel?”

“都好。”

“好,那就我家吧。”男人笑了笑,开动车,不再多说。

沿途刘邦奇放低了副座,让自己陷进椅子里,神情萧索的望向窗外,男人不经意地瞄了他好几眼——深褐的发丝,柔顺的贴着他额头,迷离的眼,隐含着人生历练的复杂,抿紧的嘴角,透着坚定……这男人不算英俊非常,但令人无法忽视。

男人见他默不吭声,暗自吐口长气,也不再吵他。

直到停好车,刘邦奇才像回过神似,觉得眼前的地方熟悉至极。

“下车吧!”男人帮他开了车门,同时引他走进大楼里。

“等、等等……这里……”刘邦奇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啊,对了,你来过,你忘了吗?”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松的笑了起来,“我们见过一次面啊!”

他不理会刘邦奇一脸惊诧,自然而然的将他引入电梯。

“几个月前,我在蓝月和你搭讪过一次,不过你不理我,后来你跟Altair走了,整个蓝月的人都知道,大家对Altair羡慕的不得了。”男人边掏出钥匙,边道:“上次,我送A1tair回来,还和你碰过一次。”

刘邦奇压住他的手,问着:“这里不是……”

“没错,这里是Altair的住所,不过他现在可忙了,被几个女人抢着包养,每天也不知在哪过夜,所以这地方就借我住了。”

男人任自开了门,放眼看去,屋内一片漆黑,复杂的心境,稍显平静,不过体内微量的酒精已流泄干净。

“听Altair提过,你叫Ben吧?”男人边请他坐在沙发,边道,“其实,我的英文名字也叫BEN,不过你叫我阿彬好了!”

他,正是叶建彬。

在蓝月看到他,确实有点意外。几月不见,显得有些憔悴,却不知为什么,令他益发有种奇异的魅力,但是他很快收拾心神,想着他既然为了符合世俗的眼光,找个女人随便结婚,至少结婚后也要安份点,没想到没几个月就出来鬼混了!

他冷冷望着这个男人,最后决定上前搭讪。

如果他像过去一样,只是待在这种地方,喝杯酒,感受着专属于同类人的自由空气,或许多少会尊重他一些,偏偏——

刘邦奇深深望了这心思复杂的男人一眼,他的说辞,牵引着他往回忆走,不止记起几个月前的一切,更让他痛楚不堪。

必于和丘晨星的情份,不去思考,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一旦认真去想,点点滴滴都能侵蚀心灵!

就在结婚当天,丘晨星应自己的要求,匆匆赶来,认真的满足了自己,却在隔天——兑现了十万元支票,然后,换了手机号码。

他,同意了他们之间的一切,是交易。

叶建彬挨坐到他身边,动作优雅得抚模他的脸,轻触他的唇,痴迷的望着他,“你的表情……令人心痒难搔,尤其是现在……心事重重的样子……特别让人……”

顺着话尾,叶建彬欺过身来,要吻他,刘邦奇却警觉得缩了身,拉开彼此距离,匆匆站起。

不知怎么,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莫名防备,“你和Altair不是朋友吗?这样好吗?”

“朋友?我和他啊……何止是朋友!不过,大家又不是刚出社会,有些事只要大家有共识,心照不宣,又有何不可?”叶建彬后撑着身,轻佻的笑了起来,“你都和我回来了,难道还会在意这些事?”

刘邦奇凝视着他,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你和他在一起?”

叶建彬站起身,走向他,“我也不骗你,我和他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事实上是分房睡,不过你也知道,我和Altair都做这一行,但是和女人一起,只能算是交际应酬,偶尔夜深人静,需求一来,难免会互相满足一下。”

这是丘晨星定下的游戏规则——从眼前这男人的婚礼回来后。

只要想拥抱他,来他家,他几乎都不再拒绝,隔天也不会恶脸相向,除了不说话。

几次之后,他更默许叶建彬在客房住了下来。偶尔,他会在叶建彬回来前,一丝不挂的窝在客房床上睡觉,明白的表示等着和他缠绵。

他们只,却不相爱,当然,这也是丘晨星自认为的条件。

叶建彬很清楚,他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自己的存在,所以,看着刘邦奇脸色铁青,心里难掩报复的快感。

他装作一副没看到似的,走上前,双手一圈,揽住了刘邦奇的腰,刻意偏离他所在意的焦点,柔声:“你真的大可以放心,他不会在意这些事的,换句话说,你也不用想太多,不是吗?”

叶建彬将手钻入他衣服里,温柔的抚模,脸一侧,极尽挑逗的舌忝拭着他的面颊,耳垂,感受到他全身轻轻颤动,却不闪躲。

因此,他尽可能小心翼翼将他推向墙边,吻着他的肩头,双手则缓缓解开他衬衫的钮扣,直到坚实的胸膛完全果裎,便一口一口的顺滑而下,轻轻浅啄……

****

丘晨星一走进门,叶建彬正穿着一身浴袍在客厅抽烟看杂志。

“怎么有空回来?”

丘晨星一脸酒气,漫不经心的翻眼看他:淡淡道:“神经病,这我家,我不回来,去哪?”

“你不是轮着睡女人那里?”

“明天周三,是我的LuckyDay,本少爷放假,OK?一个礼拜做七天,你想操死我啊!”丘晨星疲累的要走进房间,一抹令他浑身发麻的气味,教他神经紧绷。

“你……现在抽什么烟?”他顿住脚步,望着叶建彬。

“抽什么烟,抽香烟啊,白痴!”

“我问你抽哪一牌啦!”丘晨星没等他回答,走上前,抄过他嘴上的烟,瞧了瞧,才扔回给他,忽地,像听到什么声响,便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眉宇间布满轻怒,“你带人回来?”

“不行哦?不是说借我住?”

丘晨星皱着眉,道:“我是说借你住,但没说可以用我的房间,OK?你用你自己的,干嘛用我的!”

“你房间有浴室嘛!”

“妈的,就警告过你,就算祖宗三代也别给我带进来,你还这么做!快叫他滚出去!”

叶建彬撇嘴冷笑着,“你敢,你自己叫啊!”

这家伙竟然这么不负责任引

丘晨星怒气冲冲的跑进房间,见被单凌乱,满床衣裤,浴室里哗啦哗啦水声正停,才想敲门,另一种香气再度刺激他脑神经,将他高举的手,僵在半空。

他二话不说的冲出房间,对着叶建彬低吼:“里面是谁?”

叶建彬一副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都要赶出去了,是谁有差吗?”

看他这反应,丘晨星脑中闪出一个熟悉身影,心头瞬间凉了半截,“你、你……带谁回来开房间?”

“你应该说,是谁竟然随便和我开房间吧?”

叶建彬的说辞令丘晨星全身发麻。

浴室的香气很快飘散空中,他知道里面的人缓缓走出来了。

“Altair……”这沉稳而熟悉的音调,让他完全无法逃避!

丘晨星紧握双拳,绷着身子返身,眼前站着一个男人,穿了长裤,赤果上身,头发、颈际、起伏的胸膛,还布满点点水珠,他的双眼透着复杂的情绪,深深地望着他。

从没想到,睽违几月,两人会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

丘晨星觉得胸口像被杓子挖了一个窟窿,痛楚不堪,差点坐倒地上。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刘邦奇转进房里,穿起衬衫、外套。

“打扰到你们了?”丘晨星压抑着渐渐浮升的愤怒,故作自在的说着。

“……没有,我也该走了。”刘邦奇在镜前整理着衣服,头发,朝他客气的点了个头,与他擦身而过。

丘晨星一个剑步,“砰”一声,将门用力关了起来。

站在他身前,淡淡的深泉香混着刚沐浴后的清雅气息,扑鼻而来,令丘晨星的情绪忍不住激动起来。

“你……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听不懂你想问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和他……和他……在我家……”

“我那时候没想起他是你的朋友。”

丘晨星再也装不出冷,咬着牙,双眼已吐出怒火,“你的意思是,如果想起来,至少不会和他,会和别人?”

刘邦奇凝视着他,良久才道:“找我的是他,带我回来的也是他,你应该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怎么做关我屁事!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你要和别人上床!”

原来,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刘邦奇心头大大松了口气,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和起来,缓缓道:“我没有和他上床……”

“没有?你明明——”

“我承认想试试,但……最后做不来……”

丘晨星楞了楞,轻易的相信了他,只是,他不知怎么回应——因为,他想起了这段日子,自己的毫无节操与荒婬无度,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我真的没有和他做下去,”刘邦奇瞧他一脸茫然,登时走到他身前,真诚道,“他一碰到我,我全身就不舒服,整个脑袋都在想你……我会去洗澡也是因为不习惯他的味道……”

“Ben……”丘晨星眼中的火气已不在,恍惚道:“你、你不要说了……”

“你不相信?”刘邦奇抓起他的手,耳根突地泛红,哑声,“那你……你可以……检查看看。”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

这明白求爱的话,令丘晨星瞬间沸腾,但是他连忙心虚的把手抽了回来,痴痴望了他一眼,才瞥了开来,像泄了气的皮球道:“只是……你没有……我有。”

刘邦奇突觉脑袋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几乎晕眩。

是啊,他怎么突然忘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变了——从他兑现了那张支票开始,那段过去,已变成是一场交易,他们不需要再向彼此交代了。

“对,我差点忘了,他刚刚有说,你们……同居了……”刘邦奇退了几步,缓缓坐到床上,喃喃念着:“而且你现在很忙……很受『欢迎』呢……”

“看来,以后我要找你,得要排队了!”刘邦奇抬眼见他,淡淡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更像哭。

见他急促的呼吸,没有回话,刘邦奇想了想道:“我刚有听到,每个礼拜三是你休息的日子……那……介不介意,这天留给我?”话一落,又像想起什么,道:“哦,不行……那个阿彬应该会介意吧?对你们来说,侍候女人是一回事,和男人又是另一回事,是吧?”

“他……走了吗?”丘晨星忽然道。

刘邦奇错愕的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他在问谁,便点点头,“嗯,婚礼后两个礼拜……就回纽泽西了。”

丘晨星苦涩一笑,“原来如此……”

刘邦奇知道他这句“原来如此”代表什么——潘其钦不在了,自己的心才又绕回他身上。

他倒抽口凉气,实在很想跟他解释,和潘其钦的情份,真的很复杂,并不是他所认为的样子,只是转念又想,他们现在的状况,似乎也不再单纯……

一段如桃色交易般的感情,自己的婚姻,他身旁的男人……不,应该说,丘晨星本身就不单纯啊!

他是酒店男公关,是靠着外在、交际手腕,甚至是性关系,来赚取金钱。

也许,他对待自己,曾经真诚,可是,他最终还是选择让两人的关系变成是利益交换。

不同调的价值观,不一致的生活步伐……

其实,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对这样的人有所期望,现在,更不该想从他身上找到任何慰藉!

刘邦奇的心,忽然觉得无限空虚。

“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刘邦奇站起身,态度客气起来。

丘晨星点点头,在他开门时,道:“Ben……每个礼拜三,我想……我们可以见一下面。”

不知为什么,这个协议,让刘邦奇心脏一抽一抽的痛,直过好半晌才回身,对他牵强一笑,“好,就留给我。”

待刘邦奇消失门口,丘晨星忍不住蹲下了身,抱头压抑的痛哭起来。

****

“我该给你多少?”

“……今年份的就算给过了吧!”十万元,也不少了!

第一次的礼拜三之约,临走时,刘邦奇平静的开了口,丘晨星也淡笑着回复。

至此,他们似乎渐渐喜欢了这样的关系--既能满足彼此肉欲,又不会为对方太过牵动情绪。

偶尔,他们在完事后,刘邦奇会像之前那样,煮东西给他吃,他则为他调杯鸡尾酒。

随着次数越多,菜色变化也越大,有时是意大利面,有时是白酒蛤蜊,有时是牛排……而鸡尾酒的花样也五花八门,SALTYDOG、SCREWDRIVER、ALEXANDER、CUBALIBRE……

他们会天南地北的聊天,但丘晨星从不过问他的婚姻,刘邦奇则不问他复杂的性关系。

他们甚至怀疑,也许两人都适合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这一天,在公司与邱丰玉的双人会议中,刘邦奇的手机声响--

他们两人同时停住口,失了专注,若有所思的互望一眼。

刘邦奇干咳一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个慵懒而疲累的声音。

“你在哪!”

“嗯……好,十分钟后就到。”

“你、你不要乱走。”

刘邦奇挂上电话,邱丰玉登时翻翻眼,以一个不耐的姿势瘫在椅子上,“又是那家伙?”

刘邦奇没有回答,站起身收拾东西,牵强的扬起嘴角,无奈的点点头,“我、我先离开,明天再和你谈。”

“阿邦……你、你到底……”邱丰玉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像那种人……你、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刘邦奇继续收拾东西,没有回答。

“邦奇……你就不能清醒一点,”邱丰玉忍无可忍,终于提高分贝,“你到底把他当成谁了?”

刘邦奇像触电般停下手,深吸口气,与他四目相对,好半天,才转开眼神,持续原有的动作,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那要不要去问--”

“丰玉,我们之前就说过,你不要过问我和他的事了。”不然我再也不跟你说这些!

邱丰玉愤怒的皱着眉,低吼:“我是不想管,但是我实在无法忍受你把钱花在一个男妓身上!”

刘邦奇无力的反驳着,“……他不是男妓。”

“在天鹰座工作,哪个不是牛郎?还是你要跟我说,那称为『男公关』?”邱丰玉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欺近他,厉声:“阿邦,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刘邦奇透出一个近乎申吟的低叹,烦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没时间了。”说着,像逃亡似,将桌上的文件匆匆扒进公文包,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就算是同性恋,也要找个象样一点的!笨蛋!”邱丰玉大吼出来。

望着这张惶的背影,邱丰玉重重吐口气,气急败坏的将桌上漏网之鱼般的零星卷宗一扫落地。

他真的想不到--刘邦奇,他这个一直以聪明、冷静著称的好友,今天会走到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田地。

大家都是成年人,社会历练已丰富到令他们心灵近乎苍老,因此,关于性向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与避讳,只是,不久之前,他才走入婚姻,却不知怎么,在他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男妓,开始将一切搅得乱七八糟……

****

远远就看到丘晨星坐在人行道上,一个小小的火光在他面前闪动,烟雾四逃。

刘邦奇停下车,走到他身前,扑鼻一阵浓厚酒气,令他微皱了眉头。

“你又喝酒了?”原以为他是酒醉而临时把自己找来,没想到蹲,看到他右眼一大块瘀青,鼻头、嘴角红肿,紧身的衣服还被扯得乱七八糟,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全身都是伤!”

“嗯……”丘晨星懒懒应了一声,颠颠倒倒的站起来,刘邦奇忙揽着他进车里。

“偶尔都会发生啦……只是这次比较严重点……左手掌好痛……”

刘邦奇坐进车里,轻轻撑起他的左手,见手背上条条血痕,敢情是被人用棍子砸了好几下,心里更是惊恐:“怎么会这样?被抢劫吗?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要,不要……你也知道我做哪行的……”丘晨星苦涩一笑,不再多说,刘邦奇登时倒抽口凉气。

也许是寂寞,也许是好奇,然而不管如何,有瞒着另一半出来寻欢的女人,便有醋劲大发而失去理智的男人。

丘晨星做了两三年,这种事也不是没碰过,有的男人只敢嚷嚷、叫骂,有的则是动手动脚,但几乎都在店里发生,同仁多,又有保全,事情也就大不起来。

这次应该算是倒大楣吧,惹上的是位地方流氓,因此,今天他带着一票小混混,硬是跟踪自己大半路程,趁着四下无人,抡起棍棒就追打起来,幸亏他跑得快,除了头部有个肿块,双肘及左掌则因挡棍而严重瘀青。

“若去医院,一定要通报警察,事情会没完没了!”丘晨星疲累的闭上眼。

刘邦奇不作声,径自开车送他回家,胸口又闷又苦;心疼他全身伤,又想到他这是自己招来的,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你刚刚还在公司吗?”

“嗯。”

“……有没有担误你的事啊?”

“没关系。”意思是有,但他不介意?

“对不起……其实我可以招计程车的……不过我怕人家看我一身伤,不肯让我搭。”

“我说没关系了。”

“那……你送我回去后……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很需要钱吗?”

“什、什么?”

刘邦奇深吸口气,目视前方,又道:“我说,你很需要钱吗?所以你才做这行?。”

“……”

“算了,当我没问。”丘晨星的未及时回复,令刘邦奇意识到自己打坏游戏规则。

回到家,刘邦奇扶他进房里后,问着,“你屋里有没有医药箱?”

“有……在客厅电视柜里。”

刘邦奇帮他拿了进来,交到他手上,“你要自己来吗?”

“你帮我擦一体,再走,好不好?”

刘邦奇凝望他一眼,点点头。

他尽可能轻手轻脚的月兑去丘晨星款式繁复的衣服,让他坐在床缘,端来一盆热水,用着毛巾,专心的帮他擦拭脸上、颈项及双手的血痕及脏污。

这温柔的劲道,挑动着丘晨星一直压抑的敏感神经,千头万绪,搅得他胸口直发热。

“你心里很清楚……今天……我可以不用吵你的。”丘晨星哑声道。

刘邦奇心一跳,轻轻瞥了他一眼。

“今天是礼拜二……所以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了……”

其实,他的话已触动心弦,但不知为什么,刘邦奇还是宁可选择忽略,只微微一笑,“受了伤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每次过了礼拜三,我就开始算日子……要整整六天后才能再见……”丘晨星抬眼瞧他,发觉他背着自己揉洗毛巾,却不作声,心里像针扎似的,难受至极,干脆躺了下来,以手压眼,长长吐了口气,企图平息那突地汹涌的情绪。

“我这几个月……都不和阿彬一起,也几乎不出外场……”他大大喘口气,突地拉住刘邦奇的手,缓缓朝自己模了去。

刘邦奇反射的想缩手,但瞧着他带着微醺的迷蒙双眼,妖娆妩媚,嘴里发出充满春情的申吟,全身的神经瞬时颤动起来。

棒着薄薄的衣料帮他轻抚一阵,他的已渐渐膨胀、强硬,丘晨星闭上眼,认真的享受着这个火热刺激……

“给我……好不好?”丘晨星实在受不了了,不禁强忍着全身热腾腾的,伸手拉了他,渴求着。

“求我啊!”刘邦奇恶趣的笑了笑。

“刘大爷……求求你,给小的安慰一下啦……我快被烧焦了!”丘晨星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灿烂得令人目眩的笑容。

刘邦奇的身体早因为他微微的肢体扭动,欲火满盈,不过这和想满足他是另一回事,怎么说,痛的都是自己,只是听他凑趣的答复,他已无法拒绝,便依意松开了钮扣。

在他先月兑下了裤子后,丘晨星一把将他拉到腿上来,“衬衫不要月兑了……这样很性感……”

他让刘邦奇趴在自己身上,仔细的帮他润滑一阵后,就进入了他身体。

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姿势,他还是很腼腆、害羞,也排拒,但这次他却主动的扭动腰际,配合进入,那淡淡的红晕,浮现在他双颊、颈际,渐渐浓重的呼吸,混着微微皱紧的眉心,在在勾引着丘晨星每根神经,让他更觉欢娱畅快。

****

“好久哦……”丘晨星抱着躺在自己身上,几乎筋疲力竭的刘邦奇,略带缺憾的说着。

“久……久也嫌啊?”刘邦奇坐起,撇嘴一笑,抄起一条长巾包住,拿着衣裤就走进浴室梳洗起来。

不一时,便听他自浴室大吼:“脏鬼,要我帮你擦还是自己去洗?”

丘晨星兴奋的说着,“当然是你帮我擦啊,搞不好,等等可以再来一次……”

刘邦奇走出来已是穿戴整齐,还捧来了一盆热呼呼的水,丘晨星眉一皱,“啊,你怎么穿好了?”

“你不是嫌久,还想再来一次,不怕骨头散架?”

“我是说……每次都要等一个礼拜才能和你在一起,很久……”丘晨星望着他,撒娇道:“我现在只和你一个,很苦耶!”

却不知,这话像针一样,刺到了刘邦奇的痛处,令他停下揉巾的手。

瞧他沉下了脸,丘晨星错愕的眨眨眼,小心翼翼道:“Ben……你怎么了?”又说错什么了?

刘邦奇牵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你确实很年轻。”

丘晨星慌忙坐起,道:“这什么意思?”你也挺年轻嘛!

“你知道什么意思。”刘邦奇自顾擦拭着他身体。

“我不懂啦!你别让我乱猜,我会紧张!”

刘邦奇凝视着他,深吸口气,郑重道:“我……没有资格让你这么苦。”

一开始还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意会过来,不禁又惊又怒,“你的意思是,要我……还是可以继续找别人?”

刘邦奇垂眼不语。

“你、你真这么希望,我们永远……永远都这样下去?”丘晨星颤声说着。

“你不是很需要这份工作?那么你这样子不断拒绝外场,可以吗?”

丘晨星似乎是现在才了解他在意的是什么,便认真的看着他,缓缓道:“Ben……是不是……我辞掉这个工作,你就会和我在一起?”

是受了伤,身体变得脆弱,理智防线也跟着崩溃了吗?

这三个多月,俩个人不是都显得这么自在惬意,仿佛对这样的相处方式,适应得不得了,为什么他竟突然对这段感情起了贪图?

尤其令刘邦奇不知所措的是,听到他的坦白,自己的心,会乱成这样!

要回应他吗……想,很想……但是,许多堆积在心里的不安与质疑却又一一浮升出来。

刘邦奇终于放下毛巾,背着他,坐到他脚边,静默许久:“……为什么……当初你要把支票兑现?”

话一出,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好在意这件事!

那段日子不长,或许还对他做了一些伤害,可是,他真的从没想过,他会以这么难堪的方式将它结束。

“我……”

想起这件事,本来就不舒服,听他欲言又止,更加难受,刘邦奇站起身,将水及毛巾收拾干净,然后打开医药箱道:“我先帮你上药,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他将动作加快,迅速的帮他搽了药,恨不得当场就消失。

“Ben……我不是故意的,”瞧他冷下面孔,丘晨星不禁急促道:“其实……是因为我姐夫,他、他的公司让人倒了帐,周转不过来,所以、我姐姐就来和我借钱……我就把我所有的钱都先给她……”

不说还好,一听这个廉价至极的理由,刘邦奇顿时心头火起。

他把自己当做社会新鲜人,还是头脑简单的嫖客?竟然连这种下三流的故事也拿来骗他!

刘邦奇深深看了他一眼,停下手,好半天才道,“换句话,你现在是身无分文了……需要我帮你吗?”

丘晨星光看他的神情,心就凉了半截,不由得怔怔看着他:“你、你不相信?你以为我真想要那笔钱?”

刘邦奇与他四目相对,不想否认自己有这个想法,但眼见他神情激动,忙强迫自己放下成见,道:“没有,我没有不相信……再说,那些钱本来就要给你的……”

丘晨星情绪激动起来,“我、我可以还你啊,那时真的很急……”

“好了,你别这么激动,现在很晚了,我也该走了。”

“Ben……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话……”丘晨星起身拉住了他。

刘邦奇深深望了他一眼,道:“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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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进车里,他紧紧握着方向盘,脑中不断盘旋着出门前,丘晨星苍白的容颜。

曾经,有种力量趋使着他,面对压力,解决婚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渐渐感到疲乏,困顿,不再坚持。

而近来,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想起这个问题,他知道,是那个挑拨出他深埋心灵的,引领着他寂寞走向欢快境地的人,又回到他生命里了--不是潘其钦,更不是陈娉婷,而是这个举止轻佻,活跃于夜生活的男人,丘晨星。

如果在一起了……真的会比较幸福?

如果在一起了……真的会比较快乐?

刘邦奇将车子停靠路边,焦虑的仰躺驾驶座,乱麻似的思绪,扰得他心情起伏不安。

丘晨星热情的性格,烫火的,挑动着他心弦,但只要想起他轻浮的性态度,与复杂的性关系,总是难掩烦躁。

现在,尚可以用这种失常的关系来安抚那偶然的不安,可真的在一起了,他实在没有信心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