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色降临,各家各户点起温暖灯火。

晚间九点半,花穗从浴室中走出来,用浴巾擦着潮湿的头发,踩着拖鞋,朝卧室里走去。

一进卧室看见靠在床头的男人,她愣了一下,红晕迅速爬上粉颊。

“你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吗?”她低声问,双手捏紧浴巾,捏出许多水滴。

这是婚后的惯例,她沐浴后回房间看电视,而冷天霁总在书房内看书,等到她看得倦累、昏昏沉沉时,他回到卧室中以缠绵的热吻唤醒她,再给予她最激烈的欢爱……

在清醒时,看见他出现在卧室中,花穗有些不习惯。

他靠在床头,白色的衬衫解到一半,露出结实黝黑的胸膛,一只修长得引人遐思的手搁在他曲起的那只腿上。他的黑眸在昏暗的卧室内,格外的明亮,那神态模样,危险得让人难以呼吸,像是一个闯入女子香闺的海盗。

花穗心跳加速,站在门口,只觉得口干舌燥,只是接触他的视线,也会全身颤抖。

老天,她先前怎么会以为,他是个温和的平凡男人?

“过来。”冷天霁伸出手注视着她。

“呃,我……”

“过来。”他重复,不容拒绝。

花穗慢吞吞的晃过去,坐上柔软的大床,眨动着清澈的眼睛,有些慌乱。“我必须把头发吹干,不然的话……啊……”一个天旋地转,她被扯入热烫结实的胸膛,被困在他怀里。

“啊,不用了,我来就……”她想扯回浴巾,力道却输他一大截。

“我来。”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他接过浴巾开始擦拭她潮湿的发,动作轻柔,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仔细的照拂着。

花穗握着睡衣的衣角乖乖任他摆布。潮湿的水气被他的热烫慢慢烘得干爽了,她从紧张,慢慢的放松,柔软的娇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偎靠进他的怀抱,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健硕的肌理传来,她从心到身体,都是温暖的。

这就是她能够信任他的所有原因,纵然他隐瞒部分真实,但是她感受到的温柔,却是货真价实的。

她感觉到,他真的很在乎她、很爱她呢……

粉脸又偷偷的红了,好在有浴巾挡着,不然肯定会被他发现。

“吓着你了?”低沉的声音询问着她。

花穗偏头想了一会儿,头被他擦得微微震动。“你是说先前的追杀,还是关于你的事情?”她坐在他怀里,低头玩手指头。“前者,只是一点小惊吓,毕竟危机发生时,你及时赶到。至于后者,好吧。我必须承认,我满震惊的。”她理智的说道。

“震惊于我的职业?”双眸中闪过阴骛的神色。她还是在乎,丈夫是个杀人为业的男人吗?

浴巾被小手扯下来,花穗的小脸冒出来,在他怀中转了个圈,在床上跪坐而起。

“我震惊的是,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她的红唇微衔,不满的瞪着他,食指戳着他的胸口。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的职业为何,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她爱他从第一眼看见他就已经暗暗发誓,要爱定他一辈子。

但是,他还是不对啊,连这么大一件事,也将她蒙在鼓里。如果她没遇上这么危险的事,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说,让她到老都以为,他是个普通职员?

夫妻不该有隐瞒,她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一切……

就是因为他的隐瞒,她才迟迟未能开放心胸,对他坦承所有的情绪。

“我没欺骗过你。”他徐缓的说道。

小脸沉思的皱起来,瞪着他瞧。这倒也是,他从头到尾没说过半句谎话。

“但是……但是,你没告诉我详情。”红唇还是嘟着的。

“你没问。”

这句话,堵得花穗张口结舌。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如果,我先前坦白一切,别的不说,你父母那一关就绝对过不了,你家那些亲戚,舍得让你嫁给一个危险人物?”他轻声说道,轻轻揉着她的发。

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经心动,那清澈的眼睛,像是能看进他心的深处,这个小女人美丽善良却也极为迷糊,像是时时在闯祸,让他放心不下。

“你才不是危险人物。”花穗用力摇头。她可不是笨蛋,当然分得清好人与坏人,身旁的男人虽然神秘莫测,但是他拥有的正义感,可半点都不输人。

他轻声低笑,吻着她潮湿的黑发,双手圈上纤细的腰,让她坐回怀中。

“你那个工作,薪水高吗?”她很严肃的问,水汪汪的大眼,在粉女敕的脸儿上猛眨。知道他任职于“绝世”,她忍不住追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高。”

“很高?”水汪汪的眼睛在发亮。

他说出一个数字让她自行判断。

锵锵,金钱符号再现,她的嘴角无意识的往上扬,露出梦幻的笑脸。

哇,好多钱呢!生养小孩的费用,看来是不用愁了。等等,她必须再找机会问“绝世”有没有育儿津贴的补助……脑中的计算机运转着,她的眼儿笑得眯成了一对弯月。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抬起头来,小脸上充满凝重的表情,双手握紧他坚实的双臂。

“等等,工作很危险吗?”她紧张的问,焦急的望着他。如果很危险,那她宁可他丢开金饭碗,把薪水袋扔到天边去回家来让她养。

钱固然很重要,但是绝对无法跟他相比。她宁可放弃金山银山,只要他平安健康陪伴她一生一世……

妻子不安的表情,让他忍不住轻笑。

“不要笑嘛!这很重要的。”她娇嗔,粉拳轻敲着他的胸膛。

“我应付得来。”他淡淡回答,略过详情不提,怕她跳起来冲出去替他投保高额保险。

得到保证后,花穗靠在他健硕的身躯上,食指在他半解的衬衫上画啊画。虽然只见识过一些些,但是她充分知道,老公的能耐十分惊人,那些想来找麻烦的人,只怕是自找死路。

“他们为什么称你为‘屠夫’?”这个问题,她忍耐了好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月兑口而出,这个称号,好吓人啊!

冷天霁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在她食指的轻柔抚模下,半晌之后,才又慢慢放松。

“因为我曾替上官厉杀过人。”虽然杀的人不多,但是他早已名扬四海,任何人听见他的名号,深怕死无全尸,往往自动弃械投降,匆忙开溜。

“为什么?”她低声问。

“我欠上官厉一条命,我为他卖命理所当然。”

“不行!”花穗猛的跳起来,粉脸嫣红,却还是强迫自个儿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的命是我的……”她低声说道,环住他的颈项坚决不放手。“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来跟我抢。”她脸好红,话说得好小声好小声。

那个上官厉,会来跟她抢丈夫吗?哼,休想,就算给她再多钱也不行,她可是绝不会松手的。

一抹笑浮现在薄唇上,他拥抱着她,顺势将她压往柔软的大床。他可爱的小妻子,根本不在乎他的过去,她比较担心的,是是否有人会来抢夺他。

她毫无保留的爱恋,像是水流,洗涤了他的心,连最阴暗的那一处都被彻底洗净。她的单纯与善良早已拯救了他黑暗的灵魂。

“花穗。”

“嗯?”

冷天霁靠在她耳边用最细微的声音、最真挚的情绪低语。“我爱你。”

花穗的脸儿羞红,轻咬着唇。“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他勾起她的下颚,看着她羞不可抑的小脸,有些诧异的挑起浓眉。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真实的情感总隐藏在温和的假象下。有人说他谨慎,但更多人指责他冷酷无情。他花费了许多时间,确认对她的爱情,然而她却含羞带怯,说早已知道。

“要不是知道你爱我,我哪会答应你的求婚?”花穗羞得不敢看他,食指画画画,因为他的目光与呼吸难以自制的颤抖着。

“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他尚未明了时,她就已经看出他真的情感,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她的声音更小。

倘若他不爱她,怎能吻她吻得如此温柔?倘若他不爱她,怎么会有那么热烈的目光看她?

“你用我的吻,就能确定吗?”冷天霁低声问,双手在她柔软的身上移动,热烫的唇,贴在她柔女敕的肌肤上。

“嗯……”这声回答拖得长长的,先是肯定,接着是警觉。

紧贴着她的男性身躯,变得热烫坚实,压得她心慌。而他双腿间那处巨大灼热的硬物,更让她脸儿轰的染了一片火红。

“那么,这些是否能让你更加确定?”黝黑的男性指掌滑入睡衣,滑上柔软的丰盈,隔着内衣戏弄蓓蕾。

“呃……”她难耐的挣扎,从炙热的目光轻易猜出他想要些什么。

那样的目光,从结婚到如今,她-晚都见过。

花穗可以感觉到他热烫的薄唇沿着她的颈子,一路细吻轻咬,热烫的呼吸吹拂她的肌肤,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的双手落在她身上,探入睡衣中,直接触模她柔女敕的肌肤,带来火焰般的快感,让她红唇微张,逸出娇甜的喘息,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沉入大床内。

黑眸扫过她红烫的脸儿,有着狂热与宠溺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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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想逃吗?”李芳农冷哼一声,手中还扯着一个小朋友。“你怎么不看看,你班上的学生做了什么好事?”她猛力的一甩,把小孩推倒在地上。

苹果、柳丁、奇异果全围了过来,不满的瞪着李芳农。纵然是老师,但是这么粗鲁的对待学生,也太过分了些吧?

学生?听到这个字眼,花穗竖起耳朵,立刻转过头来。视线往下溜,看见小朋友时,她脸色一沉。

“老师。”泪眼汪汪的孩子,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扑进花穗怀里,看来是被吓坏了。

这孩子是她班上的学生,文静乖巧,从来不曾惹祸。看见他哭得小脸花花,花穗好生心疼。

“乖,不哭不哭,怎么了?告诉老师。”花穗蹲下来,拿起小孩的围兜兜,为他擦干眼泪鼻涕。

小孩胆怯的看着李芳农害怕的摇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小脸上还有着红红的印子,看不出是被打,还是被捏的。

花穗抱着小孩,小心翼翼的轻拍着,安抚小孩受惊的情绪。“乖,不怕不怕,老师在这里。”她拥抱着小孩,咬紧红唇。

“这小孩好没规矩,跟我们班上的学生打架呢!”李芳农趾高气扬的说道,双手挥动着夸张的手势。好不容易逮到花穗的小辫子她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

“小孩子之间打架,总是有原因的。不需要一味指责,再说,这孩子一向很乖,不会主动打人的。”花穗抱起小孩,坐回办公桌前,拿出碘酒替小孩处理伤口。

“怎么受伤的?”她小声问,处理伤口的手有些发抖。怒气从心里悄悄浮出来,渗透她的理智。

这伤口到底是小孩打闹时碰伤的,还是被人打伤的?

想到有人竟会如此卑鄙,欺负无辜的孩子时,花穗姣好的面容开始扭曲,好脾气也飞得不见踪影。

小孩颤抖,仍旧盯着李芳农看,不敢吭半句。

“这小孩攻击我们班上的学生呢!幸亏是我看到了上前阻止,不然咱们幼椎园的名声都要被败光了。”李芳农冷笑着瞪着那个孩子。“你要知道,他打的可是我班上最重要的学生呢!”

不要跟猪竹架,那只会让猪很高兴,而且弄行一身脏。

花穗不断在心里背诵着这句话。

她不理她的胡言乱语,温柔的看着小孩。“乖,别怕,告诉老师。”

小孩的嘴唇颤抖,还没开口,眼泪就滚了出来,看了让人心疼极了。“我……我没有……”他抽噎的说道,声音好小。

花穗点头,拍拍他瘦小的背部。“老师知道你没有,乖,告诉老师,好吗?”她轻抚着孩子。

温柔的语气,让小孩的心防崩溃,先前所受的委屈,如今一股脑儿地奔泄而出。小孩嘴巴一张,爆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扑进花穗怀里,哭得眼泪鼻涕乱流。

“呜呜,老师……老师……他们欺负我……是他们那些人……我……”他好难过好难过,已经被那些人欺负好久,李老师知道却不闻不问。他们每天打他,藏起他的书包鞋子,嘲笑妈妈准备的便当。今天他们变本加厉,甚至踢翻他的便当。

“我看,事情跟你说的有出入。”花穗站起身来。

“哪有什么出入?这坏小孩说的话能信吗?”李芳农冷笑着。

“我信任这孩子。”花穗护住小孩,姣好的脸庞充满怒气,不再退让。“还有,他不是坏孩子。我想会打架是起因于你班上的学生。”

穷人家的孩子,就是坏小孩?就该忍气吞声?

不!她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

“你在想什么啊,我们班的小朋友,爸爸可是-天都会出现在电视上的立法委员,妈妈是某协会的会长呢,哪里可能会欺负别的小朋友?”李芳农嗤笑。

不要跟猪打架,那只会让猪很高兴……

“再说,就算真要欺负,也会挑人吧?”她掩着嘴笑斜睨着瑟瑟发抖的孩子。

不要跟猪打架……

脑海里盘桓的声音愈来愈小。

“我看,是这个孩子诬告吧?说不定还是他想欺负我们班的小朋友,穷人家的孩子嘛,说谎不打草稿的。”

不要……

冷静的声音远去,渐渐的、渐渐的听不见了。

李芳农没留意到花穗的表情,还伸出手来,要抓小孩出来对质。“你说!是不是你嫉妒我们班小朋友有钱,所以才……”

轰的一声,理智炸开,怒火狂燃!

花穗咆哮一声,抓起李芳农的领口猛摇,顺带把她的项练扯得稀烂。“你在说什么鬼话啊你!”她凶神恶煞的摇着,对着惊愕的女人狂吼。“家世好的小孩就不会欺负人?你脑袋里塞的是啥?只有钞票吗?你是老师啊!”她抓狂的摇晃,金玉良言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么别跟猪打架?她要把这只眼里只有钱的猪抓去烤了!

找她麻烦,可以,她顶多忍气吞声。但是要找她学生的麻烦?抱歉,就是不行!

有钱人就代表绝对的正义吗?人类真的可以用金钱来划分等级吗?她是充分珍惜金钱,但却不会像李芳农视钱如命,把金钱当成一切。

为什么就连大人都有这么糟糕的金钱观,甚至用这种观念来迫害小孩?看到小孩的眼泪,花穗的心都疼了。

“你这女人给我听清楚了!他、不、是、坏、小、孩!听到没有!有钱又怎么样?有钱了不起?有钱就能欺压别人?告诉你,门都没有!”花穗尖叫着,把李芳农摇得快散了。

围观的人们先是赞叹的发出掌声,发现情况不对时,才匆忙上前分开两人,免得抓狂的花穗当场把李芳农拆成八块。

“花穗,冷静一点。”月眉劝说着,再拆开两人时,还乘机踹了李芳农一脚。

“发生什么事了?”一颗闪亮光头奔进来,因为反光,室内转眼亮了起来。园长挪动着肥敦敦的身子,老远就听到小老婆的哭叫声,连忙冲过来护花。

李芳农一见靠山出现,立刻冲进老板怀里,哭得声泪俱下。“老板,她欺负我,我又没有……”她口齿不清,却急着告状。

“花穗!”话都还没听完,园长就吼出来了。

又是这样,不分是非黑白,总是护着他的小老婆,先嚷了再说。她还要受多少窝囊气?还要扛多少莫须有的罪状?

花穗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花穗,又是你,你在搞什么?”

“闭嘴!你这变态色老头!”花穗吼出大快人心那句话。“我辞职!你们慢慢去搅和吧,我不跟你们鸟烟瘴气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好啊!我们走。”柳丁班老师率先起义,把课表扔到那对错愕的男女脸上。

“对啊,再待下去,都要发疯了!”奇异果跟进。

“走啊走啊,跳槽到别间去吧,再受这两人的婬威,我不如去当无业游民。”月眉也响应辞职行动。“花穗走,我也走,反正我是为了花穗才留下的。”她大嚷着,把桌上的幼儿教具踹到地上去。

“你们、你们造反了!”园长大叫着。

“对,就是造反!”众人喊道,娘子军们发威了。

砰砰砰砰,巨大的声音响起,伴随男女的哀嚎声,大量的器材往不知悔改的两人身上飞去。

花穗压根儿没听到众人的附和,已经奔到门外去了。她太过气愤,怕继续待在里头,会忍不住用圆规戳死那一对嫌贫爱富的势利眼男女。

她奔到幼稚园外,站在公车站牌下直喘气。她想回家、想见冷天霁,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好好的抱怨发泄,把这阵子的委屈全告诉他……

“花穗?”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说在前头,我绝对不会回去!”她头也不回的说道,以为是老板追了出来,想挽留她。她双手插在纤腰上,怒气未消,硬是不肯回头。

不行不行,说什么她都不回去,就算给她加一倍的薪水,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那个李芳农,简直可恶透顶!下次要是再让她遇见,她要……咚!凌厉的手刀砍在她颈间,她低哼一声,眼前一片昏黑,软软的倒下。

两个黑衣人接住她,迅速将她扛上一旁等候的厢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