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昌威依照手表上的卫星导航系统,一路追踪花仲骐所发射出的讯号位置,银白色的AUDI跑车在台北街道上飞快地奔驰。

当讯号最后停在市中心闹区一间医院大门口前时,刘昌威心中紧绷的警戒与担忧,立刻提高到最顶端。

他无法以乐观的心情,去猜测花仲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被紧急送进医院的,一定是花仲骐本人!

刘昌威心中纵使有再多的猜测与不安,也不敢稍有迟疑的快速冲进医院的急诊中心。

医院的急诊中心并没有因为夜深而显得冷清,反而有一种跟时间竞赛的紧迫感。

急诊中心里到处都塞满了来急诊的病患以及伤患,纷沓的脚步声与病痛的低嚎声,交织出一种生命的延续与凋零。

刘昌威无法耐心等着急诊中心的自动门完全开启,侧了身便快速闪进入内。

一进入急诊中心,他没有多浪费时间,靠着颀长的身高之便,轻易地找到夜间服务柜台。

瘪台后面有两名正在值班的护士,刘昌威在接近柜台时,正巧听见其中一名护七对着另一名护士交代的对话:

“Ms.赵,刚刚送进来的急救伤患因为涉人一桩枪击案,麻烦你报警处理,还有,这是他身上的证件,也请你一起联络他的亲友过来。”

“奸,我马上处理。”Ms.赵从护士长手中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以及证件,不敢梢有怠慢的拿起电话,准备联络相关联络人——

美商花骐轮胎集团执行副座刘昌威

Ms.赵才刚拿起电话按下前面三个号码时,突然一片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她拾起头,就看见一名气势非凡、神情肃穆的男子对着她开口:

“我是刘昌威,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一名年纪三十二岁、名叫花仲骐的男子送进医院?”

刘昌威说着,递出自己的名片。

“呃……”Ms.赵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才将拿在手上的话筒挂回,伸手接过自称是刘昌威的男子手上的名片。

原先打算离开的护士长,也对这样奇怪的发展感到困惑,于是跟着Ms.赵低头看清楚刘昌威递过来的那张名片。

两张一模一样的名片分别拿在Ms.赵的左右手上,护上长跟Ms.赵相互吃惊的对望了一眼,然后护士长先回过神,对着刘昌威开口:

“是的,刘先生。花先生刚刚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急救,现在就等家属来签开刀同意书了。”

“手术?!为什么?他受了什么伤?”刘昌威紧皱起眉头,震惊的询问。

他无意要惊吓这两名尽责的护士,只是他天生沉肃的神情,再加上他此刻心中极为恐慌惊讶,才使得他的语气显得极不友善与慑人。

年轻稚女敕的小护士当场被他的气势震慑的说不出话,一脸又惊又慌的呆愣住。

而见过不少这种场面的护士长,虽然也对刘昌威心生畏惧,但至少还能撑住自己,沉稳的回应他:

“十分钟前,是我们一位外出用餐的护士,发现受到枪伤的花先生倒在医院外旁边的巷子里,她紧急通知正巧路过的外科主任,那时候的花先生已经陷入昏迷状况了,所以事情详细的经过,我们医院并不清楚。这恐怕得等花先生平安醒过来,才能知道事情真相了。”

刘昌威面色凝重的听着护士长的说明,他点点头,接着在她的指示下朝开刀房奔去。

看着刘昌威离去的高大背影,护士长这才将闷在胸口紧张的气吐出。“呼……真是吓死人了。”

虽然在震信她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让她如此紧张惶恐的。

“护、护士长,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怕他咧……”Ms.赵颤抖着声音说着。

陈春兰瞄了她一眼,哼声说:“才怪!我吓到快尿裤子了!”

“哦……可是……护士长,那个……他、他是怎么知道花先生被送进我们医院的呀?我还没打电话耶!”这也是她刚刚为何被吓到的原因。

陈春兰听了这才皱起眉头,同样不解的回答:“嗯……我也不知道。”

一秒过后,她收起好奇心,对着小护士开口:“好了,先别管那些了。你快一点报警,这毕竟是枪击事件,按法规医院要先通报管区警局的。”

“是。”Ms.赵重新拿起电话拨号。

“对了,你等一下只要跟警察说是受了枪伤被送进来的伤患,其它的都别多嘴,知道吗?”护士长细心的叮咛她。

对于来头不小的伤患,在任何事情的处理上,都应该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像花仲骐这类行事极为低调的大人物。

若是“花仲骐身受枪伤被送医急救”的大消息,让那些窝在警局等着挖头条的狗仔记者知道,那可就不得了了。肯定不出二十分钟,医院就会被各家媒体的SNG车给团团包围。

“好,我知道。”Ms.赵明白事情轻重,点头应允。

护士长这才转身去处理其它的事务。

靠近服务柜台旁的转角处,一名手拿着数位相机的女人躲藏在墙角边,两眼发亮的看着方才在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经过。

呵呵呵——她有预感,今晚将会是改变她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捩点。

没想到晚上因为连续喝了两瓶蛮牛,加一杯浓到不行的黑咖啡,衰到“落塞”不止而来紧急就医的她,竟然意外得到这个超级大头条。

罢才打完点滴,她本来要回家躺着装死的,没想到在接近大门口时,正巧遇到有人被紧急送进来。

身为记者的她,本能的多看了一眼那名伤患。这一看可不得了,她认出躺在担架上的人,正是花骐轮胎集团的总裁——花仲骐。

花仲骐一向是媒体争相想报导的大人物,可是偏偏他行事极为低调,而且他有一个媒体圈广为流传的传闻,那就是——他非常讨厌新闻媒体!

因此行事低调、充满神秘色彩的花仲骐,自然变成所有媒体疯狂想采访的头号人物。

而他极少数曝光的新闻,每每都会引起各界的关注,不只是新闻收视率狂飙超高点,就连报纸、杂志的卖量都高得惊人。

虽然她从未跟花仲骐有任何面对面的接触机会,可是依照她超强的记忆力,她可以非常肯定,那个中枪伤送医急救的昏迷男子,就是花仲骐!

尤其她刚刚本想到服务柜台套套内幕时,受老天眷顾,又让她正巧看见花骐轮胎集团的执行副座——刘昌威,神色紧绷的冲进来。

她直觉的拿出随身携带的数位相机,偷偷记录着她今晚的每一个发现。

种种的发现,就像散落的拼图,慢慢的拼凑出完整的图像,解答了今晚最重要的谜底。

而且,今晚她特别受到老天宠爱,不只让她挖到“花仲骐身受枪伤被送医急救”这条大独家,还让她捕捉到同样神秘低调的花骐轮胎集团的执行副座——刘昌威的面貌。

一次两条大独家!今晚她真的翻身了!

哇哈哈哈——

她双眼倏地啵亮,双眼闪动着肾上腺加速分泌的兴奋与刺激快感,她悄悄地跟在刘昌威的脚步后头,来到手术室外……

刘昌威独自一人站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他的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想从中抽丝剥茧,去找寻最可能对花仲骐行凶的歹徒。

可是无论他如何细想,都想不出到底是谁会下如此毒手,去伤害仲骐。

这些时候他们不论是在商场上,或是个人私交上,都没有与人结怨,那么凶手到底会是谁?

就在刘昌威不断细想这场枪击案的任何可能性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启,他看见一名身穿绿色防护手术衣、包头帽子的护士匆匆走出手术室,手上还拿着一些文件资料。

刘昌威快步街上前,拦住护士的去路。

他看见护士眼中的不悦责难,在护士开口前抢下了发言权:

“护士小姐,请问一下里面的伤患是不是名叫花仲骐的男子?他现在状况如何?有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他快速地丢下他心中急切想知道的问题,神情担忧的望着护士那双月弯形的星眸。

田馨在听见这名男子的问题之后,就由原先被他无礼挡路的不悦,一转而为惊讶。

“你是花先生的家属吗?”

乍听见这问题时,刘昌威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沉痛与挣扎,最后他选择技巧性的避开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刘昌威,花先生的贴身助理。”

“刘……”田馨脑中突然闪过花仲骐在昏迷前,对她的交代中似乎提到了一个人名,就是“刘”开头的名字——

她讶呼出声:“啊!是你!”

刘昌威对于她略略吃惊的表情,虽有些诧异,但还不至于惊讶,他心想,她可能只是单纯从一些新闻媒体报导中,认出他的身分。

毕竟,花骐轮胎集团在台湾,甚至是全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她会认出他,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此刻他心中有更为焦急与重要的事情。

“请问花先生他现在状况到底如何?有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他再一次开口问她。

田馨蹙起清秀的黛眉,挑眉瞪着被刘昌威抓住的手臂,心想她今天为何老被人这样用力抓着?

“不是很好。可以麻烦你现在去联络一下他的家属过来吗?我们需要花先生的家属尽快签下手术同意书。”

刘昌威心中一窒,她开头的那句“不是很好”,简直是一大重击,差点将他仅存的希望无情的打垮。

“什么叫不是很好?子弹是穿透哪里?你们不能马上帮他开刀取出吗?”

他激动地紧抓住田馨瘦细的手臂,惊声大吼出心中的窒息痛苦。

田馨被他抓住,而且狠狠的又摇又晃,害她头昏的差点呕吐。她提高音量,高声劝着太过激动的刘昌威:

“刘先生,请你放开我!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干什么?!”

一声暴怒的叱喝从手术室门口传来,接着一名高壮的男子冲上前,伸手介入田馨跟刘昌威的拉扯之中。

刘昌威放开手,转身看见那名男子也同样身穿全副的绿色防护衣帽后,焦急的转而问着那名男子:

“医生,请你告诉我,花仲骐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

昂责手术麻醉的王守能医师,皱着眉头转头看着在一旁的田馨,不解的开口:“Ms.田,这位是谁?病患家属联络上了吗?”

“我——”

田馨才刚刚开口,就被焦急的刘昌威打断话。

“医生,抱歉,我是刘昌威,花先生的贴身助理。花先生的家人目前都不在台湾,也不容易联络上。我是花先生在台湾唯一的联络人。我可以负全责,代表花先生的家人签同意书。”刘昌威凝住焦急万分的火气,冷静的开口。

王守能看着刘昌威眼中的坚定与气势,困扰的解释:

“可是依规定,只有花先生的亲属,才能签手术同意书,我想还是请你尽快跟他家人联络上吧!”

刘昌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他冷声地开口质问:

“现在短时间内,就是无法跟花先生的家人取得联络与同意,难道你要死守那僵硬死板的规定,而眼睁睁看花先生的急救黄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吗?花骐轮胎总裁的命,你赔得起吗?”

“这——我——”王守能脸上的青筋,被刘昌威话语中的明显警告,激得爆跳紧绷。

这男人恐怕不知道他王守能在震信最有名的事迹,就是不畏强权与恶势暴力的威胁,坚持强硬的个人作风。

田馨站在一旁,眼看手术室里的病人,就快因为这两个大男人的坚持己见,而误了救治时间,她出声想打圆场。

“两位——”

接到护士长通知院里来了一位大人物,而连忙赶来的院长陈震信,一接近手术室,就看到这争执的一幕,他气结的出声大吼:

“发生什么事情?做什么在手术室前面这样大吵大闹的?”

“院长?!”田馨挑高秀眉,讶然地惊呼一声。

王守能看见院长亲自到来,先是吃惊的一怔,接着他收敛脾气,低头跟院长打招呼:“院长。”

陈震信来到手术室门前,看见王守能医师跟田馨护士两人,正围在一名身高颀长的男子身边。那男子虽然背对着他,他依旧一眼认出那熟悉的背影,他吃惊的轻呼出声:

“昌威?”

刘昌威早在听见那声威严十足的怒斥声时,便僵直了背脊,一动也不动的等待着。

梢早要进入震信医院之前,他即预料到这可能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那久违的熟悉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时,刘昌威心湖还是被投进了一颗大石,涟漪泛泛。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然后凝住脸,缓缓转身面对现实。

“陈伯父。”

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只不过那慈祥的脸上,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与智能的记忆·那年之后,他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再相遇。

陈震信激动的老脸微微抽搐,智能的双瞳中泛起点点泪光。

他颤声的开口:“昌威,真的是你?!”

他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他仓皇地看了眼手术室,“里面是……”语气里透露出不安与惶恐。

刘昌威闭上酸涩的双眼,深深叹气,“是的,是仲骐。他受了枪伤,现在急需开刀急救。”

陈震信忍住了满月复的疑虑,神色一凛,转身问着身旁的田馨:

“Ms.田,主刀医师是谁?病人状况如何?”

“是外科主任袁医生,病人陷入严重昏迷,而且因为伤口失血过多,现在急需同样血型输血开刀,将卡在月复腔的子弹取出。”田馨快速的报告状况。

“那还不快一点急救?你们傻在这里做什么?”陈震信气愤的大吼,转身就要往手术室里奔去。

离去前,他对着焦急万分的刘昌威承诺:

“昌威,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救琼芳的孩子的!”

就在陈震信快进入手术室之前,麻醉科医生王守能却大胆地挡去院长的去路,坚持己见的开口:

“院长!”

陈震信不悦的瞪着王守能,王守能更快速的开口说明:“我们还没有得到病患家属所签的手术同意书!”

陈震信听了大为震怒,他指着一旁的刘昌威,对着王守能愤怒的咆哮:

“你在说什么傻话?还不快将同意书拿给刘先生签!”

“他?可是……”王守能先是一愣,接着困惑地来回看着一脸神色复杂的刘昌威,以及莫名怒吼的院长。

“可是什么?我叫你拿给他签,就拿给他签!”陈震信气恼的指责。

医生个性清廉、坚持原则是很好,可是太过固执却反而容易误事。陈震信好几次都想跟王医师好好沟通这个问题,只不过平日事情繁杂,王医师王今又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所以就一直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今天却差一点害到……

“Ms.田,快点去血库补充需要的血袋!”陈震信掌控大局,发号施令。

“院长,病人的血型是特殊的RH阴性,目前院里没有足够的血袋,我必须去跟别的医院紧急调血。”田馨冷静的报告。

“这——那你快去呀!”陈震信老脸满足担忧的开口。

“是!”田馨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刘昌威却在此时突然站出来,阻止田馨的动作。

他沉静地开口:“不用调了,我是RH阴性。”

田馨听了,月弯的双眸微微一眯,满是疑惑与惊讶,她悄声惊呼:

“这么巧?”

“啊!瞧我真的老糊涂了!我都忘了你们血液是相同的!”陈震信这才展颜微笑,自嘲的说着。

“快进来吧!仲骐还需要我们。”陈震信带领着大家快步进入手术室,加入已经够严密精良的医疗团队。

就在刘昌威要踏进手术室进行全身消毒时,殿后的田馨突然明白似的耳语一句:“难怪他说要找你。”

刘昌威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瞪着一脸淡然的小护士,

田馨却没帮他解答疑惑,迳自快步回到医疗团队小组。

进入手术室之前,她的眼睛朝走道上的另一端转角处瞄去,她觉得好象一直听到类似手机还是数位相机开机的声音,可是却又没有看到什么异状,她想应该是她听错了,于是便快步进人手术室。

刘昌威暂时压抑下满月复的疑团,也跟着进入手术室。

此时此刻,他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抢救花仲骐的生命,还要来得更重要。